孟江的斥问。
四目相对的一瞬,耿琼华猛然惊醒。
是了,她的母家早已零落,皇后娘娘的怜悯也已耗尽。
如今的她,无依无靠,他当然敢!
就在这一刹那,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决堤涌来。
她忆起七年前,自己将笄之年方过,正值韶龄的少女时,在一次宴会上,无意间撞见了时任四品官的孟江。
他那时俊美倜傥,言谈风趣,几句温言软语,便轻易撩拨了她懵懂的心弦。
这桩隐秘的心事,终究被孟江的正妻——那位出身狄国公府却体弱性软的狄氏察觉。
狄氏是下嫁孟江,深爱着孟江,竟选择了隐忍。
可她那时明知是错,却沉溺于情爱,无法自拔。
然而,此事终究被狄国公知晓,一怒之下,耿家便从四品京官被贬至吉州城。
在被贬的颠沛路途上,她的母亲不堪屈辱与劳顿,病故途中。
两年后虽蒙恩召回,父亲却也已忧愤成疾,撒手人寰……
是她当年那一点天真愚蠢的爱慕,不仅拖垮了家族,更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双亲!
她回来后,恰逢狄氏病重弥留,她怀着满腔的恨意与不平,在病榻前活活将那个软弱的正妻气死。
而后,她又借着当时的太子妃,如今的一国之母的一丝残存的怜悯,嫁入孟府,成了续弦……
也正是如此,孟家长子孟羲才恨她入骨,处处与她作对。
她甚至猜到,今日这出让她身败名裂的戏码,恐怕就是孟羲在幕后操纵。
她看着眼前这个为了一个卑贱婢女和孽种对她怒目而视的男人,再看看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和那支定情的发簪。
她耗尽一生,赌上一切,换来的,竟是如此不堪的终局。
她不再看孟江,也不再看地上的尸首,万念俱灰。
她只是缓缓捏紧发簪,默然朝着院子走去。
已有仆从战战兢兢地上前,低声道:“夫人……请吧。”
她路过陆昭若身边时,脚步微顿,侧过头惨然一笑:“陆妹妹……今日这场大戏,你可看得过瘾了?”
陆昭若神色平静,目光清冷如昔:“我并无看戏的兴致。”
耿琼华冷呵。
陆昭若继续道:“今日前来,只为揭穿你的面目,不愿再为你利用。”
确实,这主母杀害奴婢的内宅事,她并非想看见。
“面目?”
耿琼华嗤笑一声,通红的眼底尽是茫然与自嘲,“连我自己……都早已看不清自己究竟是人是鬼了。”
陆昭若问:“我今日前来,真正想问的是,当年我亲手雕刻、赠予沈容之的那枚玉佩,为何会落在你的手中?”
耿琼华浑身猛地一颤,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被一种疯狂取代。
她回头瞥了一眼暴怒的孟江,故意扬声道:“为何?只因当年我被贬至吉州时,你的那位好故夫沈郎,便对我一见倾心,百般讨好,这玉佩……是他亲手赠予我的定情信物!”
陆昭若指节捏得发白,心中半是震惊,半是疑虑。
耿琼华见状,脸上绽开讥诮笑容,声音愈发尖厉:“你看,天下的薄幸男子,大抵相似!你的沈容之,与我的孟大人,又何尝不是一丘之貉?”
本就怒不可遏的孟江,闻言更是怒到极致。
他指着耿琼华骂道:“毒妇!原来你早在吉州便与人有染,不清不白!竟还敢嫁入我孟府!”
耿琼华猛地转头,目光如刀子直射孟江,凄声反诘:“孟郎!你我当初,不也是背着狄氏暗中往来的吗?你又何曾清白过!”
这话如同揭开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孟江气得浑身发抖,颜面尽失。
他再也无法忍受,对左右咆哮:“堵上她的嘴!立刻把这疯妇给我拖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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