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的金铁交接之声,成为了索命的音符,战场上搏命的双方,谁也不敢后退半步。
就在双方搏命之时,仪鸾殿高高的门槛之后。
李隆基和武惠妃,也正透过门窗的缝隙,骇然地望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
殿内烛火通明和金碧辉煌,此刻,与殿外血与火交织出来的残酷景象,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对比。
并且,两人脸上的血色,也早在看见李琚的勇猛之后,便褪得干干净净。
李隆基心中的震怒,更是被深深的,难以置信的恐惧所取代。
他紧攥着龙椅扶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颤抖。
他从未想过,李琚能带着一百多人,杀到这种程度。
在他的设想之中,三王应该在绝境之下乖乖束手就擒,然后向他绝望辩解才对。
甚至他都已经想好了,待三王束手就擒后,他要如何痛斥三人“心怀怨望”的姿态。
可他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这三个被他视如弃子的儿子,竟真敢如此决绝。
尤其是李琚这个让他一度感到欣赏,又因各种原因而疏远的儿子的表现,更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以区区百骑之众,便敢正面对上十倍于己的敌人!
只怕他年轻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魄力。
可现在,李琚做了。
他不仅做了,甚至还硬生生依靠自己的勇武,在十倍于己方的敌人之中大杀四方。
那染血的马槊,每一次挥舞,都仿佛重重的抽打在他这位九五至尊的脸上。
将他精心设计的“废储棋局”砸得粉碎,更是将他身为帝王的绝对权威踩在脚下!
他死死瞪着外面那个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势不可当的身影,那个在他口中“有才力,善骑射,他甚爱之”儿子。
一股寒意从骨髓深处蔓延开,让他的声音都不自觉的变得沙哑起来。
“逆子!他们怎敢?怎敢如此妄为!如此大逆不道?”
他低低的呢喃了一句,像是在骂人,又像是在自问。
因为此刻,他忽然意识到,他对这个儿子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这一切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让他感到震惊,愤怒,还有一丝丝的恐慌。
这个逆子,不会真的能杀穿禁军的人墙,将屠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吧?
他越想,越是不安,忍不住有些失态起来。
随即,他猛地扭头,朝殿门方向低吼道:“高力士呢?!陈玄礼怎么还不来?!”
可惜,眼前的场面,已然吓散了殿中宫人的胆气,无人敢于应声。
见状,李隆基心情更加焦躁起来。
想要发作,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能继续将目光投向殿外,期冀着禁军能顺利拿下这三个逆子。
“陛.......陛下!他们......他们真的反了!”
但就在这时,一道尖厉的声音,蓦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瞬间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却是武惠妃终于从看见李琚乱杀的恐惧中惊醒过来。
她苍白着脸颊,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惊恐。
此时此刻,她心中早已没了坐实三王果然谋反的暗喜,有的只是眼前这失控局面带来的,纯粹而强烈的恐惧。
哪怕是脸上精心描画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惨白的脸色和因惊恐而放大的瞳孔。
她紧紧抓住李隆基的龙袍袖子,指甲几乎要嵌进锦缎里。“陛下,李琚......他.......他杀过来了,他真的要杀过来了,您快想办法,快想办法啊!”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语气中满是惊慌。
她并非没见过死人,可在如此近距离之下,亲眼目睹李琚带着甲士在宫禁之内大开杀戒,还是吓得她肝胆俱颤。
太血腥了,也太吓人了。
她的谋划,明明不是这样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事情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满心惊惧,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她引以为傲的谋划、构陷,在绝对暴力的碾压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更让她恐惧的是,李琚那不顾一切的冲锋目标,似乎正是她所在的仪鸾殿!
难道,她要死了吗?
“陛下,您想办法,快想办法啊!”
武惠妃越想越是恐惧,直至彻底失态,尖叫起来,全然没了平日的雍容华贵与心机深沉,只剩下满脸的惊恐。
李隆基本来就烦躁,此刻听见武惠妃那刺耳的尖叫,更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个蠢女人,让她谋划一件如此简单的事情,都能搞的一团糟,简直是个废物!
但李隆基也清楚,在现在这样的局势之下,他不仅是武惠妃的主心骨,更是殿外厮杀的将士们的主心骨。
所以,哪怕心中厌烦,他还是生生忍住,咬着牙宽慰道:“爱妃莫慌,那三个逆子杀不进来。”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高力士已经去调陈玄礼麾下的万骑了,万骑自西内赶到大明宫,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只要万骑一到,就是这三个逆子的死期!”
李隆基的安慰,并未对武惠妃心中的惊恐起到多大的安抚作用。
万骑固然精锐,可短时间内赶不到,也无用。
她只能瑟缩到李隆基的怀里,寻求一丝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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