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川被擢升为御史中丞的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郢都的官场上,激起了层层涟漪。
御史台,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全天下言官的聚集地,是专门给皇帝当“疯狗”,逮谁咬谁的地方。而御史中丞,更是“疯狗”里的头领之一。
一个二十出头,毫无根基的流民出身的年轻人,一跃成为这个要害部门的二把手,这在大楚立国以来,还是头一遭。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大王要动真格的了。他不仅扶持了三公子,还给了三公子一把最锋利,最不讲情面的刀。
这把刀,就是项川。
太子一党的人,对此是又惊又怒。他们可以容忍姬兰当上摄政亲王,因为在他们看来,姬兰不过是个面子上的人物。但他们绝不能容忍项川这个“泥腿子”,爬到他们的头上来,还拿着可以随时弹劾他们的权力。
“不能让他上任!”东宫之内,被禁足的太子姬德,像一头暴躁的狮子,在房间里来回打转,“必须想办法,在他正式上任之前,把他给废了!否则,后患无穷!”
被削去太傅之职,在家思过的卫青,也秘密来到了东宫。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
“殿下,光是阻止他上任,已经不够了。”卫青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此人不死,我们寝食难安!他就像一条毒蛇,躲在暗处,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次,会从哪里咬我们一口。”
“杀了他?”太子姬德停下脚步,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但随即又有些犹豫,“可他现在是父王眼前的红人,又住在宫里,怎么动手?”
“在宫里,确实不好动手。”卫青眼中寒光一闪,“但我们可以,把他引出宫外。只要他出了宫,是死是活,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怎么引?”
“殿下忘了,他是个‘流民’。”卫青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一个流民,总会有几个同乡吧?我们可以找几个人,冒充他的同乡,就说家乡遭了灾,家人病重,在城外等着他去救命。他一个刚得势的小人,最是重名声,最喜欢在人前表演‘不忘根本’的戏码。只要他信了,出了城……”
“好计!”太子姬德一拍大腿,“就这么办!不但要杀了他,还要给他安一个‘私自出宫,与不明人士勾结’的罪名!让他死,都死得不明不白!”
一场针对项川的阴谋,就这么在暗中,迅速地布置了下去。
而此时的项川,正在御史台,办理着交接手续。
御史台的官衙,气氛肃杀,来来往往的言官们,一个个都板着脸,目不斜视。他们看到项川这个年轻得过分的“新贵”,眼神里,大多是审视、排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在这些自诩为清流的言官看来,项川不过是靠着投机取巧,走了三公子的门路,才爬上来的幸进之臣,与他们这些靠着家世和资历,一步步熬上来的“正途”官员,根本不是一路人。
负责与他交接的,是御史大夫的一个门生,名叫孙浩。此人三十多岁,一脸的倨傲,对项川,更是爱答不理。
“这是御史台的卷宗库钥匙,这是你的官印,这是你的官服。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孙浩将一堆东西,往桌子上一扔,转身就要离开。
“孙大人,请留步。”项川开口叫住了他。
“还有何事?”孙浩不耐烦地回头。
“我想请教一下,”项川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御史台最近,可有什么积压的,不好处理的案子?”
孙浩一愣,随即心中冷笑。这个新来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一来就想插手案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积案嘛,倒是有一桩。”他故作沉吟地说道,“前两个月,城西漕运码头,发生了一起漕工斗殴致死的案子。死者家属,天天来御史台喊冤,说是被人谋杀的。但京兆府那边,查了半天,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大夫(指御史大夫)也觉得这案子棘手,一直压着。怎么,项大人对这案子,有兴趣?”
他这是在给项川挖坑。漕运码头,那是鱼龙混杂,帮派横行的地方,背后更是牵扯着无数的利益集团,水深得很。京兆府和御史大夫都不敢碰的案子,你一个新来的毛头小子,要是敢接,保证你焦头烂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有兴趣,非常有兴趣。”项川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项川不仅接了,而且还要得理直气壮。
“既然我是御史中丞,就有为君分忧,为民请命之责。这等草菅人命的大案,岂能因为棘手,就置之不理?孙大人,还请将此案的卷宗,全部交给我。”项川的语气,不容置疑。
孙浩看着项川那认真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好!项大人果然有担当!下官佩服!”他假惺惺地恭维了一句,然后幸灾乐祸地,将一堆发霉的卷宗,抱到了项川的面前。
项川拿到卷宗,也不多话,直接就在自己的公房里,仔细地翻阅了起来。
孙浩出去后,立刻就将此事,添油加醋地,在整个御史台传开了。
“听说了吗?那个新来的项中丞,把漕运码头的案子给接了!”
“真的假的?他疯了吧?那案子可是个无底洞,谁碰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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