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确实是如今府学风头最劲的士子。
原本读书也不行,但不知为何突然就开窍了,一路高歌猛进。
除了县试不是案首外,府案首,院案首都是他。
而且和之前的李钰一样,月考都是第一,岁试也获得第一。
一时间分头无两。
而此人又特别喜欢找士子们讨论学问,说是讨论,其实就是去碾压对方。
府学里稍微有些名气的士子都被他挑战过。
高登云也不例外,不过输了。
这让秦方有了府学第一人的称号。
他当然也听过李钰,早就想要挑战李钰,让所有人知道这府学第一名是他。
可惜李钰外出游学了,让他一直没有机会。
秦方也读过李钰的文章,觉得不过如此。
等到李钰回来,他便来找李钰,可惜李钰每次都不在。
不是去找柳夫子,就是去找杨远。
连月考都没参加过,这让秦方觉得李钰是不是在躲着他,不由更加傲气。
今天得知李钰没外出,而是在这里蹴鞠,便带着几个跟班赶了过来。
府学里一直在争论,谁才是第一,大多数学子都认为是李钰。
今天秦方就要证明,他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只要将李钰赢了,他在这府学就再无对手。
李钰现在对于辨经已经没有多大兴趣。
但对方这么一副不客气的态度,他也不想惯着对方。
却听秦方道:“听说你的本经是春秋,不巧我的本经也是春秋,不如就辨上一场,看谁对春秋的理解更深。”
李钰眼睛一亮,他在清澜书院和人辨经,都是以四书为题目,基本上没有以春秋为题的。
主要是选择春秋的人太少。
而在顺庆府学中,更是只有他一人选春秋为本经。
没有想到现在多了个同道中人,看对方这傲气的样子,想必学问不低。
这让李钰有兴趣了。
拱手道:“既然秦兄有意切磋《春秋》经义,在下便却之不恭了。请秦兄先言。”
秦方朗声道:“《春秋》首重‘尊王攘夷’,微言大义。”
“僖公二十八年,晋文公召周天子于践土,《春秋》为何书曰‘天王狩于河阳’?”
“此乃为尊者讳,曲笔存真,彰显圣人之意在于维护周天子威严,即使事实有亏,亦需在笔法上保全,此乃《春秋》之大义首要。”
“李兄以为然否?”
他目光灼灼,自信此问能显其功底,并占得道德制高点。
李钰从容道:“秦兄所言,确为常解。”
“为尊者讳,乃《春秋》笔法之一。”
“然圣人作《春秋》,其核心在‘明是非,正名分’,而非单纯避讳。”
“‘天王狩于河阳’一语,表面讳言,实则‘狩’字本身已暗含褒贬。”
“天子巡守方为‘狩’,晋侯召王,岂是天子之‘狩’?”
“……”
“非为讳而讳,乃是以曲笔行直道,其目的仍在‘正名分’。”
“若只解为避讳,则浅矣。”
秦方眉头一皱,没料到李钰不仅认同,更深化了一层,指出了笔法背后的真正意图。
不过他也才思敏捷,立刻反击。
“李兄巧言。然则‘正名分’需依托于事实。”
“隐公元年,‘郑伯克段于鄢’,《穀梁传》云‘克者何?能也。何能也?能杀也。”
“直指郑伯处心积虑杀弟之恶。此非直书其罪,大义凛然乎?岂不与你方才所言‘曲笔’相悖?”
李钰微微一笑,摇头道:“并不相悖。”
“‘克’字之用,正是‘正名分’之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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