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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2 / 2)

雪上加霜的是光线变差了,这时还不到中午,布兰特猜,外面可能是阴天。他休息了一会儿,希望不久天就可以放晴,但是光线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他只好继续工作。要么干要么完蛋,如果他画不好那头发,就干脆把这整件事都放弃……

下午飞快地过去了,不过由于布兰特太过专注,他几乎没有注意到时光流逝。有一两次他注意到有一些遥远的声音,好奇是否暴风雨将至,因为天空仍然非常昏暗。

没有什么事情比一个人突然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发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更加令人胆寒了。很难说是什么冲动让布兰特慢慢地把画笔放下,然后更加缓慢地转身朝向自己身后四十英尺的大门廊。站在那里的男人进来时一定没发出任何响动,布兰特也猜不出来他到底看了自己多久。过了一会儿,又有两个人走了过来,但是他们同样没有穿过门廊。

<!--PAGE11-->布兰特缓缓地站了起来,大脑一片混乱。一度他几乎觉得那些是沙斯塔过去的鬼魂来找他了。然后理智又占了上风。他自己本来就是个游客,为什么不去见见其他的游客呢?

他向前走了几步,其中一个陌生人也往前走了几步。当他们之间只相隔几码的距离时,另外一个人用非常清晰的声音非常缓慢地讲:“我希望我们没有打扰到你。”

这并不是什么戏剧化的开场白,布兰特被这个人的口音弄得有些迷惑,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为他过分小心的发音方式感到迷惑。似乎他认为如果自己不这么做,布兰特就没有办法理解他在说什么。

“完全没有。”布兰特用同样缓慢的语速说道,“不过你们让我感到惊喜,我完全没想到在这里能碰上任何人。”

“我们也没想到,”另一个人带着一点微笑说,“我们没想到仍然有人住在沙斯塔。”

“但我不住在这儿,”布兰特解释说,“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个游客。”

那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仿佛在分享什么秘密笑话。然后其中一个人抬起自己腰带上的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体,对着它讲了几句话,由于声音太轻,布兰特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他以为这个团队的其他人正在赶过来,自己独处的计划马上要被完全打乱,他感觉有点心烦。

其中两个陌生人走到这幅巨大的壁画前,开始带着挑剔的眼光审视它。布兰特好奇他们对这幅画有什么想法,但他又莫名其妙地有点儿讨厌把这幅珍品和对它没有一点崇敬之心的人分享,对那些人来说,它不过就是一幅漂亮画儿而已。第三个人仍然站在他的身边,尽量不显眼地比较着布兰特的临摹作品和原作。三个人似乎都刻意避免进一步交谈。他们之间出现了一段漫长而尴尬的沉默,然后另外两个人又重新回到他们这边。

“好吧,埃尔林,你怎么看这幅画?”其中一个人一边用手挥向画作一边说道。看上去他们这会儿都对布兰特失去了兴趣。

“是一幅第三千年晚期的原始画,画工精细,和我们拥有的其他作品一样好。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拉特瓦尔?”

“我不太同意。我不认为这是第三千年晚期的作品。一方面,这张画的主题——”

“哦,你那套理论又来了!不过也许你是对的。这幅画的水准远高于上一个时期。仔细想想,我觉得它大概创作于二十六世纪左右。你说呢,特雷斯孔?”

“我同意。可能是阿隆或者他的学生之一创作的。”

“胡说!”拉特瓦尔说。

“狗屁不通!”埃尔林轻蔑地说。

“哦,那好吧。”特雷斯孔温和地回答说,“这个时期我只研究了三十年,而你们是自打咱们开始讨论才现查的。所以我要向你们出色的知识水平致敬。”

<!--PAGE12-->听着他们的对话,布兰特越来越感到惊讶,同时也越来越迷惑。

“你们三个人都是画家吗?”他终于脱口而出。

“当然了,”特雷斯孔大方地回答道,“不然我们为什么来这儿?”

“别说瞎话了,”埃尔林的声音并没有提高,“你就是活上一千年,也当不了画家。你自己也明白,你不过稍微懂点门道而已。有真材实料的人才会作画,没真材实料的人只会在一旁吹毛求疵。”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布兰特用微弱的声音问道。他从没见过这样不凡的人。他们看上去是中老年人,不过身上散发着少年一般的气质和热情。他们的行为姿态都有点夸张,而当他们之间进行交谈时,语速快得让布兰特很难听清楚。

还没人来得及回答,他们又被打断了。十几个人出现在门廊上,他们第一眼看到这张巨大的画作,瞬间停住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加入了布兰特他们这一小撮人,布兰特发现此时自己就在这一小群人的中央。

“你来了,康达。”特雷斯孔指着布兰特说,“我们找到能回答你问题的人了。”

刚刚提到的这个男人仔细地看了看布兰特,又看了一眼他未完成的画,笑了一下。然后他转向特雷斯孔,审问似的扬起眉毛。

“不。”特雷斯孔简洁地回答。

布兰特有点心烦。这里正在发生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他讨厌这样。

“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这是在干吗?”他哀怨地说。

康达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他,然后平静地说:“如果你跟我出来,我可能会解释得更清楚些。”

他说话时的神态仿佛他永远不需要把同样的话说两遍才达到目的。布兰特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其他人紧紧地围在他身后。到了更外面的入口,康达站在一边,挥手示意让布兰特过去。

天空仍然昏暗得不正常,仿佛有一片雷雨云彻底遮住了太阳,但是整个沙斯塔都陷入了这片阴影中,这显然不是任何云朵造成的。

布兰特站在那里盯着天空,努力地估计飘浮在城市上空的这艘飞船的真实大小时,有十几双眼睛正看着他。那艘飞船太近了,让他丧失了所有判断力,他只能看到金属曲线滑过眼前,消失在地平线上。这儿应该会有些响声,有一些引擎让那个巨大的飞船悬浮在沙斯塔上空的证据,但是四周只是一片寂静,比布兰特以前待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安静。就连海鸥的叫声都没有了,仿佛它们也被这些突然冒出来抢走本属于它们的天空的人吓到了。

最后布兰特转向围在他身后的那些人。他知道这些人都在等待他的反应,突然间他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人表现出奇怪的冷漠,但又没有不友善的行为。对这些拥有神一般的力量的人来说,他不过就是一个恰好能说同一种语言的野人,这种语言是他们几乎已经遗忘的历史中保留下的东西,能让他们想起自己的祖先和布兰特的祖先共同生活在地球上的时光。

<!--PAGE13-->“现在你明白我们是谁了吗?”康达问。

布兰特点点头。“你们离开太久了,”他说,“我们都快把你们忘了。”

他又抬头看向横跨天空的巨大金属拱形,想着时隔这么多个世纪后,他们的第一次接触竟然是在这里,在失落的人类城市中,是多么奇怪。不过看起来沙斯塔在群星之间仍然被人们铭记,因为特雷斯孔和他的朋友们表现得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然后,布兰特的眼睛被北边远处突然反射出的阳光吸引了。另一艘一模一样的巨大金属飞船,跨过飞船些。它很快穿过地平线,几秒钟就消失了。

所以这并不是唯一的飞船,这里究竟还有多少飞船呢?不知怎么的,这个想法让布兰特想起他撇下的那幅巨大的画作,想起不怀好意地朝着厄运笼罩的城市移动的入侵舰队。随着这个想法的出现,一直诅咒着人类的对陌生人的恐惧,从种族记忆隐秘的洞中爬出来,钻进了他的灵魂。他转身朝向康达,用带着指责的口吻大喊:

“你是来侵略地球的!”

有段时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然后特雷斯孔用带着一丝恶意的声音说:

“继续,指挥官,迟早你得解释清楚。现在就是练习的好机会。”

指挥官康达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略带慌张的笑容,这个笑容一开始让布兰特感到安心,然后就让他满心都是更深刻的不祥之感。

“你这样说对我们来说不公平,年轻人。”他严肃地说,“我们没有在侵略地球,我们是在疏散上面的人。”

“我希望,”特雷斯孔对布兰特产生了一种傲慢的兴趣,说,“这一次科学家能够吸取教训,不过我对此深表怀疑。他们只是说:‘天有不测风云。’他们收拾好自己的一个烂摊子之后,就会继续去制造下一个。到目前为止,西格马场肯定是最惊人的失败,但以后一定还会出现更惊人的。”

“如果它打中了地球,会发生什么?”

“就跟场逃逸后,控制装置发生的事情一样,它会均匀地分布在整个宇宙当中。你也是一样,除非我们及时把你弄出去。”

“为什么?”布兰特问。

“你并不是真的想听到一个技术性的答案,不是吗?这跟不确定性有关。古希腊人——也可能是古埃及人——发现,人不可能完全精确地定义任何一个原子的位置,它有很小的有限概率存在于宇宙中的任何一个位置。建立西格马场的人,希望利用这个原理提供推进力。它能够改变原子本来的分布概率,这样围绕织女星旋转的宇宙飞船,就可以突然决定去猎户座α星转一转。

“呃,似乎西格马场只能做到这件事的一半。它只是把概率增大了,但它并不会重新安排概率。现在这个场正在星星之间随机游走,以星辰和偶尔遇到的恒星作为自己的能量来源。没人能想出一种抵消它的方法,倒是有一个可怕的建议,也就是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场,让这两个场对撞。如果他们真的尝试这样做,我知道结果会怎样。”

<!--PAGE14-->“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么担心。”布兰特说,“它离我们还有十光年远呢。”

“对西格马场这样的东西来说,十光年的距离太短了。它随机地进行之字形运动,也就是数学上面所称的随机游走。如果我们不走运的话,它明天就会到达这里。不过地球受到影响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几年之后你就又可以回家了,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不论未来是怎样的,古老的生活方式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沙斯塔过去发生的事情,现在会以一种或者另外一种形式在全世界发生。奇怪的机器出现在壮丽的大街上,布兰特睁大着眼睛看着它们将地面上积年累月的碎石清理干净,让城市再次适于人类居住。就像马上要灭亡的恒星,突然喷发出火焰,绚烂地过完这最后一个小时,从目前看来,只要几个月,沙斯塔就会成为世界的中心之一,会有无数科学家、技术员和管理人员从太空迁徙过来,住在这里。

布兰特开始全面了解这些入侵者。他们的活力,他们做任何事情的奢侈做派,以及他们对于自己超人类能力的近乎幼稚的狂喜,每时每刻都在让他感到震惊。这些人,他的堂兄弟姐妹们,将要继承整个宇宙,他们都还没有将它的神奇全部发现,也没有对它的神秘感到厌倦。就他们所掌握的全部知识而言,他们对于自己做的很多事仍然有一种做实验的感觉,甚至有一种欢乐的不负责任感。西格马场就是这样的例子,他们犯了错误,却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还十分确信,迟早有一天自己能够让一切恢复正常。

虽然沙斯塔发生了这样一场骚乱,整个星球也应该经历了同样的事情,但布兰特还是固执地想完成自己的任务。在价值不断变动的这个世界上,它能带给他一些安定的感觉,所以他迫切地执着于此。特雷斯孔和他的同事不时会拜访他,给他提些建议——多数都是不错的建议,尽管他并不总是采纳。而当他感觉累了,或者想休息一下眼睛或者大脑的时候,他偶尔会离开巨大的空旷的画廊,来到城市中被改造过的街道上。街道具有这些新居民的特色,尽管他们只会在这里待上几个月的时间,但是他们还是不遗余力地让沙斯塔变得更加整洁高效,并且给它强加一种朴实的美感,而这会让它最初的缔造者感到惊讶。

四天的时间过去了,布兰特慢慢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这是布兰特全身心投入于一项工作最长的一次。他可以漫无目标地做一些修修补补的工作,但他如果真这么做了,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他对自己的成果没有一丝不满,便去找特雷斯孔了。

他发现这名批评家和往常一样和他的同事争论着,人类积攒下来的这么多艺术作品当中,哪些值得保留。拉特瓦尔和埃尔林威胁说,如果再多带一幅毕加索的作品上船,或者只要他敢再扔一幅安杰利科的作品,他们就要暴力相向。布兰特对这两个名字都没有耳闻,所以毫不内疚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PAGE15-->特雷斯孔安静地站在画前,不时看一眼原作。他的第一句回应非常令人意外。

“这姑娘是谁?”他说。

“你跟我说她叫海伦——”布兰特回答道。

“我说的是你真正想画的那个人。”

布兰特看着自己的画布,又看一眼原作。很奇怪,他之前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差异,但是很显然,他笔下站在城堡墙上的那个姑娘无疑带有伊徳妮的痕迹。这并不是他一开始要进行的那种丝毫不差的临摹。他的所思所想,都通过手指流露了出来。

“我懂你的意思了。”他慢慢地说,“我住的那个村子里有个姑娘,我来到这里其实是为了给她找一个礼物,那种能够让她印象深刻的东西。”

“那你这是在浪费时间。”特雷斯孔直截了当地回答说,“如果她真的爱你,你很快就能判断出来。如果她不爱你,你也没办法让她爱上你。就是这么简单。”

布兰特不认为这事情如此简单,但他并没有就此展开辩论。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想法呢。”他抱怨说。

“有前途。”特雷斯孔谨慎地回答,“如果你这样坚持画下去,再过三十年——嗯,二十年,你就能有所成就。当然你的笔法现在还非常粗糙,那姑娘的手看上去就像一把香蕉。但是你的粗线条画得不错,我很欣赏你没有直接照抄这幅画。任何傻瓜都可以直接照抄,这表明你有一些原创性。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多加练习,最重要的是多多经历。嗯,我觉得我们能给你提供这些机会。”

“如果你说的是离开地球,”布兰特说,“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经历。”

“那是为你好。难道前往群星进行旅行,不会让你的脑子里面产生一些兴奋的感觉吗?”

“不会,只会让我感觉沮丧。不过我也没把这事儿当真,因为我觉得你们不可能让我们走。”

特雷斯孔露出了有点狡猾的微笑。

“西格马场开始吸收天空中星星的光芒的时候,你们就会很快离开的。而且我觉得它的发生是个好事,我感觉我们来得刚刚好。尽管我经常拿科学家开玩笑,但他们把我们从停滞的状态中永远地解放了出来,而你们则一直陷在停滞当中。

“你必须离开地球,布兰特,任何一个终生生活在一个行星表面的人都不可能看得到恒星,他们能看到的只有恒星微弱的影子。你能想象飘浮在太空中,身处于多恒星星系当中,被几颗绚丽的太阳同时照耀是什么感觉吗?我就体验过,我看到恒星飘浮在猩红色的火焰圈中,就像你们的土星一样,不过还要比那大上一千倍。你能想象银河中心的行星上的夜晚吗?整个夜空布满了明亮的星雾,而这些地方都还没有孕育出恒星。你们所看到的银河只是一大堆分散的三等星,等你们看到了中央星云才会赞叹不已!

<!--PAGE16-->“这些都是你能经历的宏大的事情,不过宇宙中的小事一样美好。你可以在整个宇宙中纵情痛饮,如果你愿意,再带着这些回忆回到地球。然后你就能开始画画了,很快你就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名画家了。”

布兰特感到震撼,却没有被说服。

“那照这么说的话,”他说,“太空旅行出现以前,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艺术了。”

“从这个理论出发发展出了一大堆艺术评论,当然太空旅行对艺术来说是最美妙的事情。旅行、探险、接触其他文化,这些对于所有智力活动都是巨大的刺激源。”特雷斯孔对着他们身后墙上夺目的壁画挥了挥手,“创造了这个传说的人是水手,半个世界的交通都要通过他们的港口。但是几千年以后,海洋对人类来说已经不够大了,无法给他们带来灵感和冒险了,人类是时候去往太空了。好了,不管你喜欢与否,你的机会就是来了。”

“我不喜欢。我要和伊德妮一起过安定的生活。”

“人类想要的东西和于他们有益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我希望你的绘画能一帆风顺,我不知道是否要祝愿你在爱情方面同样一帆风顺。伟大的艺术和家庭和睦是互相排斥的。迟早你得做出选择。”

迟早你得做出选择。布兰特向着山崖艰苦跋涉的时候,这句话仍然回**在他的脑子里,风从大路上吹过来,吹向他。日光对于自己假期结束表示怨恨,所以他们比正常爬坡时还要慢很多。但是他们周围的风景逐渐开阔起来,视野扩展到了海洋上,城市看起来越来越像彩色砖块盖起来的玩具,一个被上方毫不费力、一动不动地悬浮着的飞船控制的玩具。

布兰特第一次完整地看到了它,现在它就悬浮在和他视线齐平的地方,他一眼就能看到它整个船身。它大致上呈圆筒形,但是尾部是复杂的多面体结构,他根本猜不出来它的功能是什么。巨大的曲线型背部表面覆盖着同样神秘的凸起、开槽和圆顶。那东西充满力量和决心,但是毫无美感,布兰特带着厌恶看着它。

这个徘徊不去的怪兽占据着天空,要是它能消失不见,就像云朵飘过它的侧面那样,该有多好!可并不是布兰特想想它就会消失,面对那股正在聚集的力量,布兰特明白自己和自己的问题都不重要。这正是历史屏息凝神、暂停的那一瞬,是闪电和第一波冲击来临之间的寂静时刻。很快,雷声就会遍布世界,很快这个世界可能都不复存在,而他和他的族人会成为星际间流浪的无家可归者。这是他不想面对的未来,这是比特雷斯孔和他的同事们能够想象出来的最可怕的情况都更恐怖的未来。他们不会理解,因为对他们来说,五千年来,宇宙一直只是个玩物。

<!--PAGE17-->经历了这么多平静岁月,这事情竟然会发生在他所生活的时代,这看上去并不公平。但是人是不能和命运讨价还价的,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平静或者冒险。冒险和变革再次降临世界,他必须好好利用机会,正如他的祖先在太空时代来临、他们脆弱的飞船冲向群星时所做的那样。

他最后一次向沙斯塔致意,然后转过身,背对大海。太阳照耀着他的眼睛,前方的路似乎蒙上了一层明亮闪耀的迷雾,所以像海市蜃楼一般颤动着,又或者是月球的轨道影响了海水。有那么一会儿,布兰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欺骗了自己,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所见并非幻觉。

触目所及,道路和两旁悬着无数条蛛丝,又轻又柔,只有在阳光的照射下才能看到它们的存在。在最后四分之一英里的时间里,他从这片蛛丝中穿过,那轻飘飘的蛛丝产生的阻力还不及几缕轻烟。

整个早上,有好几百万只蜘蛛乘风而来,从天而降。他抬头望向蓝天,他仍然能够在随风飘**的蛛丝上看到转瞬即逝的阳光,就像迟到的旅客匆匆走过。这些小小的生物,并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往何方,它们前往的,是比他告别地球时要面对的更孤单、更深不可测的深渊。这是一个他接下来几周、几个月都会铭记的教训。

山峦重叠的那边,斯芬克斯石像缓缓地沉到天际线以下,融入沙斯塔当中。布兰特只回头看了一眼那座蹲坐着的怪物,它漫长的守夜终于走到了尽头。然后他朝着太阳,慢慢向前走去,从家乡吹过来的风中飘下来一缕一缕蛛丝,像无形的手指,不时地拂过他的面庞。

(译者:丁将)

[1]画和诗句的主题均为特洛伊战争,画中女人为海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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