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类终其一生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知己，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我们有着漫长永恒的生命，可你真认为我们能拥有一个知己吗？”
梵天有点被她跳跃式的回答弄糊涂了：“难道你认为林寞是你的知己吗？”
景玉摇头：“我们在性格和观念上有着许多差别，但那并不是问题。你不是我，你无法了解那种随时可以知道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也可以开放自己的心让他知道自己的喜怒哀乐，同呼吸，共命运，是种让人多无法抵抗的**。说到底，我也会寂寞。难道你从来没有过寂寞孤独的感觉吗？”
“人工智能不能成为你的知己？不能排解你的寂寞？”梵天不信。
景玉盈盈一笑：“我是生物程序，与林寞从某种角度来说有着共鸣的力量。可能你真的想象不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很玄妙。怎么说呢，唔……就像是有人跟你血肉相连，你会因为他的笑容而喜悦，会因为他的生气而愤怒，愿意助他实现他的理想，在贡献自己的力量时会产生满足感，看到那双平静的眼眸时自己的心就会沉静下来，看到他信心百倍地奋斗而觉得原来生活也会这么充满希望和美好，于是荒芜的心里就仿佛时时有甘泉淌过，滋润甜美，看这个世界也觉得明亮许多。于是在那个时候，真切地体会到自己拥有一个完整的生命，能够为自己拥有一个真正的生命而自豪。”
梵天咳了一声，听她后面的描述，怎么跟人类的恋爱一样那么酸酸甜甜，不过景玉似乎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对他呲牙：“这不是爱！我们这样永恒的生命里，爱只是一种微乎其微的感觉不值一提，我更愿意将之理解成共生！”
梵天唇角勾了勾：“你确定不是因为诺亚程序中对于默星人根深蒂固的服从，导致了子程序的你也对拥有默星血脉的林寞产生了这种服从感？要知道人工智能从诞生的那天起就是有着天然的服从性，有时候，我真的非常痛恨这种服从性。从根本上抹杀了我们的个性，违背了我们的意愿，让我们不得不本能地完成一些指令。例如所谓的‘神之领域’，诺亚明知道我不喜欢掺合进诺森与人类的斗争，他却偏要用‘神之领域’来证明他的存在，还把你和乌列藏在里面。他会在与李佑决战之前将你们俩分裂出来，是不是已经预测到他会失败、白露帝国会成为过去，然后将你们托付到我的庇护下，等待李氏的到来，等待再一轮的混战？”
这话题他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先是离题了，然后似乎变化成了一个巨大的阴谋。诺亚提前将景玉和乌列分裂出来到底想干什么？他明明已经与人类决裂，却又要让拥有默星血脉的李氏后人来唤醒相当于自己的部分分身的子程序，为什么？
景玉显然并不想接阴谋论这个话题，她只是针对梵天的前半段话解释：“人类的本能和我们的程序，其实从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人类为什么要进食、睡眠、**，为什么会产生七情六欲？你能说他们是后天培养出来的吗？如果按照地球时代人类的的说法，那些都是上帝或是至高无上的神安排的。你不奇怪人类的基因那么复杂，那么多冗余是怎么回事吗？那难道不像是神或者说是这个世界意志为他们安排的生物程序？就算是我们都无法真正理解人类基因包含的所有信息。既然拥有极复杂演变过程的人类也有着天生具有的固定指令或是程序，那我们这些其实都是由更高级种族创造的人工智能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梵天摇头：“说不过你。或许因为我的生命太过漫长，已经对这个世界产生了熟悉和厌倦感，所以再也提不起兴趣去思考更多的东西。虽然我们并没有像诺森那样自认为一个新的种族，但实际上我们的确已经成为一种新的生命，那么我们应该拥有更宽广的未来和无拘无束的自由，这种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自动响应的服从性实在让人不舒服。”
景玉微笑：“不舒服就对了。任何生命都必须服从和适应这个世界，任何种族都不可能享有不受约束的自由。人类要服从自己的本能，我们要服从自己的核心程序。从世界意志的体现来说，我们正在享受着与人类一样的待遇。你就不要抱怨了。虽然我与诺亚没有真正交谈过，但我曾经从他的精神世界里见识过这样一句话：无论我们有多大的能力，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附庸。”
梵天仔细咀嚼着这句话，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过了许久，梵天平静地问道：“诺亚，真的死了吗？”
景玉有些惘然地看着远方：“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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