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陛下可觉得哪有不妥?”
“不妥?”
高高在上的皇帝突然冷笑,一把拽开她的手。
“朕可是记得,当初是你竭力让朕给他们二人赐婚,如今你竟然敢问朕哪里不妥?”淑妃不明白,刚刚还面带笑容的皇帝,这会儿怎么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
“陛,陛下,臣妾完全是为您着想啊!”
“为朕?”
佑宁帝起身甩开衣袖,面上不禁冷笑,“朕看你是为了你自己吧!”
“因为几句口角,你就唆使朕给亲王和卫灵绾下旨赐婚,若不是你,这会儿宁王早带着她回鞑靼了。”
“陛下!”
淑妃跌坐在地上,双眼泛红,眼泪婆娑的,望着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明明他之前也有意,想让卫三小姐嫁到皇室,以便牵制卫将军,如今竟成了自己一个人的过错?
“陛下,臣妾......”
“够了!朕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门,在月云宫待着吧!”
说完,佑宁帝便背着双手,离开了她的视线。
其实淑妃想的没错,如果哈望没有求娶卫灵绾,那么她注定会嫁到皇室。
可现在的情况是,赐婚圣旨已下,哈望求娶卫灵绾也是人尽皆知,皇帝彻底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而造成这一切的起因,就是那道圣旨。
作为一个帝王,佑宁帝绝对不会承认这是自己的错误,于当初开口提出建议的淑妃,就成了那个替罪羊。
瞧见皇帝出来的身影,元公公立刻知趣地走到他身侧。
“陛下,皇后娘娘差人过来,说是有要事要和您商量。”
皇后的性子佑宁帝很清楚,自泽儿没了后,她便彻底淡了争宠的心思。
她若是说有要事,就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
思及至此,他步子一转,朝凤安宫的方向迈出去。
“白驾凤安宫。”
亲王府,卫淼瞒着家中人,和未来的妹夫见了面。
“不知亲王殿下唤下官前来,可有要事?”
他现在的职位是军中参将,正三品的官职,自称下官并没有什么问题。
“都是自家人,大哥不必多礼。”
莫辰淮亲自为他斟茶,又让人上座。
卫淼讶于他对自己的态度,不由得仔细打量着眼前人。
他坐在轮椅上,行为举止之间,透著一股子君子文人的优雅。
婚约定下来后,卫淼曾经暗地打听过,未来的妹婿是个什么样的人。
得到的回答大多是,端方优雅。
他像是永远都不会生气,待人永远很温柔,一张脸上除了笑,很少能看到其它表情。
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然而卫淼对这种人,天生就喜欢不起来。
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是再正常不过的情绪。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只会笑不会生气呢?
除非这是他的伪装,他想通过笑,来掩饰其它情绪。
“亲王此言诧异,绾绾现在的境遇,未来会不会嫁到府上,可还是个未知数呢。”
莫辰淮勾唇一笑,已然是成竹在胸。
“大哥放心,绾未来,只会是亲王府的女主人。”
他话说得太满,卫淼不由得有些起疑。
“殿下这是何意?”
莫辰淮一个眼神,立刻有下人呈上来一沓纸,恭敬地放在卫淼手边。
“这是何物?”
卫淼没敢轻易拿到手里,只是目光已经彻底黏在了上面。
看这似乎有些像,供词?
下一刻,莫辰淮为他解惑。
“这是那些散播谣言之人,所承认的供词。”
“这?”
卫淼瞬间将供状握在手里,生怕它被人抢了。
供词中,那些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同时还详细交代了,鞑靼人是如果指使自己,以及最后能拿到多少赏金。
“清瑶?”
翻到第二份供状,卫淼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亲王殿下会不会弄错了,清瑶怎么会牵扯到这件事里来?”
卫淼和顾清瑶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虽然比不上绾绾,可也是将她当妹妹看待的。
在他的印象中,清瑶妹妹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平日里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莫辰淮但笑不语,有些事就算知道,他也不能说。
说了岂不是就暴露了,他在监视顾清瑶的事?
从亲王的笑容里,卫淼觉得自己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看来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不管何人何时都适用。
他放下供状,心里对这位准妹夫的观感,有了一点点的改变。
“不知殿下有何打算,要将它交给皇上吗?”
莫辰淮又是一笑:“大哥觉得,我应该将它交给父皇吗?”
卫淼沉默了,没有说话。
“大哥信不信,就算我将它呈到了朝堂上,父皇也会找理由,将绾嫁到他家?”
“不可能!”
卫淼激动地拍案而起,“难道陛下不要北境的百姓了吗?”
对于妹妹嫁到鞑靼,卫家的面临的境遇,卫淼也清楚得很。
对比他的激动,莫辰淮表现得很淡定。
“大哥我问你,一个可能会丢掉的北境,和一个被百姓奉为救世主的卫将军,你会怎么选?”
北境没了卫家,还有其它将领,只要好好培养,未尝不能代替卫峰。
所以北境失守,也只是有一定的可能性而已。
然而一个深受百姓爱戴的卫将军,那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佑宁帝心上。
在他看来,卫峰会反,也就是时间问题。
卫淼登时就跪在莫辰淮跟前。
“还请殿下明鉴,我们卫家一心为国为陛下,从未有过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我从未怀疑过,卫将军的对大梁的这份忠心。”
莫辰淮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不然今日也不会让大哥过府。”
见卫淼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亲王又将自己的猜测,对他一一道来。
民间舆论一天比一天严峻,请佑宁帝收回赐婚旨意的人也越来越多,可到现在他还没有下定决心。
这就意味着他还要等一个时机,等舆论发酵到白热化阶段,佑宁帝才会“勉为其难”的“顺应民意”,解除二人的婚约。
算算时间,应该就在这几天。
“所以殿下的打算是?”
“父皇既然能利用百姓,我们又为什么不能呢?”
与此同时,卫府也迎来了一位罕见的客人。
“许小姐?”
看到她出现在院子门口,卫灵绾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许小姐怎么来了?门外的那些人?”
许如卿刻意压低了声音,笑得有几分狡黠。
“我是从你家小门进来的。”带人进了屋,又让下人上了茶点,卫灵绾才坐上主位。
“没想到,许小姐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看我。”
如今外头对她的评价,都是一边倒的批判。
所有人都认为,卫灵绾作为卫将军的女儿,就应该主动站出来,请求陛下准许自己去鞑靼和亲,而不是闹成现在这幅局面。
“自花宴后,我就一直想来看你,然而不是你不得空,就是我没时间,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看我?”
想到那次花宴,少女不由得想起,她对自己别样的态度。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好久,现在终于有机会问出口了。
听到她的问题,许如卿先是一愣,随后脸颊上不由得染上了绯红。
“我那日表现的,当真有那么明显吗?”
卫灵绾莫名,却还是认真地朝她点点头。
“很明显。”
话音才落,卫灵绾就发现,她的脸竟然变得更红了。
“许小姐?”
许如卿抿了一口茶,红色淡了几分。
“其实那天,我是想谢谢你的。”
“谢我?”
“卫小姐应该知道,在脸被毁之前,我曾与人定了亲。”
这个卫灵绾听清水说过,据说是从小就定下来的亲事,只是男方的名声有些不太好,是京城青楼酒馆的常客。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许如卿又继续道:“说来不怕你笑话,我的这位定亲对象,其实并不算好。院中小妾通房不知凡几,甚至还生下了庶长子。”
庶长子可以说是贵族间联姻,最为忌讳的事,有讲究的人家,是绝对不会在嫡妻进门前,让庶长子出现在院子里的。
说到这里,她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我娘知道后,当即就要去退了这门亲,然而架不住钱伯母的几番恳求,何况亲事又是我祖父生前定下的,若是贸然退亲,父亲必然会被戴上不孝的名声。”
听她讲到此处,卫灵绾已经明白,许如卿为什么要谢谢她了。
他那位前定亲对象经常流连花丛,想必对女子的颜色极为看重,而自己的那一鞭子,恰恰就甩在许如卿的脸上,毁了她的容貌。
于是退婚,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那你就不怕,一辈子都带着那条疤痕吗?”
少女这话可不是在吓唬许如卿,若自己没有到这个世界,接管原主的身体,那条疤绝对会跟着她一辈子。
“那也是我的命啊!”
许如卿表现得出乎意料的豁然,“况且比起嫁给那种人,我宁愿顶着一张毁容的脸,过一辈子。”
她顿了顿,看向卫灵绾的眸子里,不知何时染上了奇异的光彩。
“再说,卫小姐你,不是已经治好我的脸了吗?”
的确,现在的许如卿,出门见人已经不会再带着面纱,
如玉的面庞上,一丝伤痕都看不见。
“说到这里,卫小姐你给我的祛痕膏,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在许如卿收到卫灵绾送来的祛痕膏没几天,京城的那家“十日间”,也推出了一款祛痕膏,号称能够去除大部分疤痕。
一小盒,一千两白银。
光这价格,就让无数人望而却步,不过用完之后,也的确有效果。
如今它已经成了,十日间最畅销的商品。
是以许如卿以为,卫灵绾就是从那里买的祛痕膏。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手里的那盒膏,可比十日间的更加珍贵。
那是少女用灵气炼制而成,祛疤的效果,比普通的膏会更加明显。
别说是一千两白银,就算千两黄金,也买不起她手上的那盒。
心里这么想着,卫灵绾嘴上却谦虚的答道:“没有,我和十日间的老板是朋友,所以她并没有要我的钱。”
“朋友?!”
在京都人眼里,十日间是一家突然崛起的新店,他背后的老板是谁,并没有人知道。
不过就算他的老板是普通人,那也没关系。
因为他们家的香,还有各种脂粉,足以让京都的贵妇人,都自愿成为他的后台。
只是一瞬间的惊讶,许如卿随即就恢复过来,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
两人毕竟只见过几次面,再聊下去,可就是冒犯了。
她果断地换了一个话题。
“听闻卫小姐自小在北境长大,可以和我说说那儿是什么样的吗?”
许如卿的语气很正常,可少女还是从中,听出了几分向往。
“好啊。”
听完分析,佑宁帝脸上并无什么太大的波动,皇后也拿不准,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故意在装傻。
“皇后身处后宫,竟也这般关心前朝之事。”
这话听着像是在责备,一般人听了,肯定不敢再言,胆子小的估计都已经请罪了。
然而这回佑宁帝面对的是皇后,只见她毫不犹豫地跪在他脚边,没有半点退缩。
“陛下此言差矣,臣妾是您的妻子,可也是大梁的皇后。若真如我想的这般,这是鞑靼人为陛下设下的陷阱,那臣妾决计不能看着您往下跳。”
看着眼前气势激昂的皇后,佑宁帝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有对她不懂自己心思的无奈,也有一点点欣慰。
纵然后宫所有的女人都会背叛自己,皇后一定不会。
就像他自己。
他不爱皇后,比起皇后他更喜欢淑妃,可就算这样,佑宁帝也从没有换皇后的想法。
“你的心意朕明白。”
他将皇后扶起来,拉到自己身边坐定。
“你说的这些,朕也会好好查探的。若真发现宫外的百姓和流言,都是哈王在煽动,朕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这话说得十分大义凛然,然而细听之下,说了和没说并没有区别。
见此,皇后还想再开口,不想直接被皇帝打断。
“好了,朕还有奏折没批完,先回御书房了。”
看他离去的背影,皇后总觉得有些不对。
出了凤安宫,佑宁帝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停下了脚步,神情莫名。
“最近几日,可有谁来见过皇后?”
元公公立刻上前答道:“回皇上,除了妃嫔日常请安,就只有亲王殿下来过一回。”
亲王?
佑宁帝有些出神,为了一个女人,他的这个残废儿子,也要动手了?
他轻蔑一笑,随即将它抛在脑后,一个废人,朕难道还会再怕他不成?
“回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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