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鸟朝风，画的是鸟类的领主凤与凰,落到梧桐树上时，众鸟见此景，纷纷停驻其它树上，向其鸣叫。
莫辰淮曾经听卫灵绾说过，这是她画得最多，也是最擅长的一幅画，因为可以用来跑路。
画中凤凰一旦现行，就能乘坐它们去往任何地方。
“怎么会想起来画这个？”
男人看她将画晾在一边，另外拿起笔，似乎准备再来一幅。
“我也不知道，”
卫灵绾诚实地摇头，“就是觉得，多备几幅总不会有错。”
墨汁已经落在了宣纸上，看她的起笔，莫辰淮就知道,这又是一幅百鸟朝风》。
他无法阻止，只能阴著一张脸，在她身侧一言不发地看着。
九月的日光还是有些烈，不过他二人如今都在古树下，灵气几乎将所有的炎热,全都隔绝在外，使得院子变得格外凉快。
直到天色变暗，卫灵绾才收了笔，她今天下午的收获颇丰。
两幅《百鸟朝风》一幅《万马奔腾》，都是上一世,销量最高的两幅画。
借用她二师姐的话来说，它就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神器。
少女画到何时，莫辰淮也就陪她到了什么时辰。
除了一开始，他全程都没有说话，只是拽着她的一只手，而后拿着本书看着她。
“今天的任务完成啦！”
画笔被扔进笔芯里，卫灵绾伸了个懒腰，而后亲昵地赖在他怀里。
“南淮，我好累啊！”
“你为何还要画？”
男人放下书，调整了一下她在怀里的位置，以便坐得更舒服些。
“可能是因为直觉吧？”
她靠在他的颈侧，而后斟酌著开口，“不知道为何，我最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抱着她的手微微一僵，少女并没有感觉到，而是继续说道。
“所以我才想着多备一些画，这样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我们还能逃走！”
用了夕食，两人沐完浴躺在**。
明儿要归宁，所以依旧得早起。
卫灵绾准备和昨晚一样，等南淮睡着了，她再继续用灵气疏通修复他的筋脉。
然而一开始，计划就被打乱了。
被男人吞下去的惊呼，还有不停的，在她身上点火的双手。
不知何时，莫辰淮已经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手指进入了一处格外温暖的地方。
“南淮...”
少女忍不住喊着他的名字，这种感觉她是第一次体验，既陌生，又有些许的期待。
然而到此，男人却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而是缓缓抽离。
唇齿依旧在她锁骨间游移，像是在品尝什么美食，另一只手已经落在了她的胸前。
可过了一会儿，所有的动作就像是被按了暂停开关，全都停了下来。
“南淮？”
卫灵绾下意识想要去问他，为什么突然停下？
然而看到他额头上的汗水，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他在隐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他就是在隐忍。
“南淮。”
她想要替他擦去额上的汗，不想手直接被抓住。
“绾，睡吧。”
男人将她重新抱在怀里，合眸睡过去，独留卫灵绾睁著一双大眼，不知该生气还是该骂人。
这，这算是怎么回事？
哪有人这样的？
他，不是不行吧？
一连三问，少女差点没把自己问过去。
可看着身边已经睡熟的某人，她也不可能把人摇醒，然后让他继续吧？
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调动身体的灵气，努力将不断上涌的燥热，全都压了下去。等会儿还要给南淮疏通经脉，她得赶紧冷静下来。
算了算时间，估摸着莫辰淮已经睡熟，自己也已经恢复了常态，卫灵绾立刻从他怀里出来。
和昨晚一样，确认男人真的睡了后，少女的手指立刻进入他的筋脉。
可能是因为有了经验，也可能是因为，筋脉正在逐渐适应灵气。
今晚的疏通，明显比昨晚要好很多，进度也比昨晚，略微快了那么一点点。
用完灵气，她又一次脱力地躺在男人身侧，不过这回她没有靠上去。
她还为刚刚的事气着呢！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第二天早上，卫灵绾发现，自己竟然又是在南淮的怀里，醒过来的。
“绾，早。”
“早。”
少女机械的应着，随后就是梳妆，朝食，上马车。
归宁的礼物，苏管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小夫妻俩只要带着它们去安平侯府就行。
知道妹妹要回来，卫森一大早就守在大门口，连朝食都是在门房那儿用的，生怕错过她回家。
宁王府的马车才露面，卫森就扔下手上的筷子，一个步子迈出去，卫灵绾也刚好在此时下了车。
“绾！”
卫森想要冲到她身边，却见宝贝妹妹只是对他笑了一下，而后就转身去关注另一个男人了。
原本雀跃的心情，顿时熄灭了一半。
此时，卫家的二少爷终于明白一个事实，卫灵绾，已经不再姓卫了。
真要论起来，她应该是莫卫氏，她已经姓莫了。
等莫辰淮坐上了轮椅，少女才有空去关注卫森。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见到我不高兴吗？”
“哪儿能啊，二哥都快想死你了！”
卫森又重新笑了起来，只是心中到底还是有些难受。
进了卫府，见到卫峰和卫夫人，众人自是一番寒暄不提。
卫夫人看到女儿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幸福感，心里的大石头，不禁放下了一块，不过眉头还是微微皱起。
见丈夫拉着女婿说得正开心，她急忙找了个借口，带着卫灵绾去了内间。
“娘，是有什么事要告诉女儿吗？”
少女不明白她拉自己过去要干嘛，是以才站定，就率先开口。
然而还没开口，只见卫夫人的脸已经红了。
卫灵绾：
“娘？”
卫夫人咽了口唾沫，算是给自己打气，半晌终于开了金口：“绾，你和王爷，为何没有行周公之礼？”
少女瞬间瞪大了眼睛，诧异地后退了一小步，这能看出来？
“绾，娘没有别的意思，娘只是有些担心...你可是，不懂那些？”
说到这里，卫夫人的脸，已经红得可以滴血了，卫灵绾也尴尬得说不出话。
自己要怎么告诉她，根本不是懂不懂的问题，而是南淮他不愿意做到最后？“娘，你想多了，就算女儿不会，不是还有王爷吗？”
男人对这方面的事，向来有着独到的天赋。
“那为何...”
“娘，这事儿您就不用管了，”
卫灵绾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板著脸，以为不愿意再谈，“总之我和南淮的感情很好，就算没有...那也是有原因的。”
卫夫人神色一僵，随后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好，娘...不管。”
又坐了一会儿，小夫妻俩相携著离开，卫夫人原本还想留他们到夕食，不过被卫灵绾出面拒绝了。
嫁了人，她就是人妇，和卫淼卫森也不能像之前那般亲近，所以留在卫家，她就必须要待在内宅，和卫夫人坐在一起。
比起这个，还不如让她回王府多画几幅《万马奔腾》呢！
到宁王府的时候，午时还没到，少女依旧使人将东西搬到那棵树下，她随便收拾了一下，也准备跟过去。
不想才走到门口，就见到韩英推着莫辰淮进了门。
“你不是在外院处理事情吗？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莫辰淮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而后带她进了正屋的内间。
少女敏感地察觉到，他有事要告诉自己。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将她按在床沿，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绾你可曾想过，为何京城那么多人家，那位顾姑娘，偏偏就住到了卫府？”
虽然知道眼前人，并不是卫家真正的女儿，可他能看出，她对卫家有很深的感情，尤其是卫将军和卫家的两位少爷。
所以有些事，莫辰淮还是想告诉她。
“难道不是因为，父亲和顾将军是好友吗？”
原主的记忆力，好像有提到顾清瑶借住在卫府的理由，似乎就是因为两家父辈的关系。
当时顾及到顾清瑶年纪小，卫夫人还下令所有人称她为表小姐，想借此拉近和她的距离。
这些消息都是原主打听的，卫灵绾也不敢保证，其中有几分真相。
莫辰淮摇了摇头，又道：“有这个原因，却又不全是。”
“什么意思？”
“绾可还记得，你被送去边关的理由是什么吗？”
“记得。”
这是原主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记忆，以至于卫灵绾对它的印象也很深。
卫将军在鞑靼战场上的失利，宁王殿下在对阵蛮夷时，双腿残疾陷入昏迷。
钦天监算出，造成这一切的，是卫将军唯一的女儿，卫灵绾。只要将她送到卫将军身边，一切危局就都能解开。
而后她去了边关，再然后就是鞑靼战败，宁王殿下转醒。
其中虽然很多巧合，却也不能说完全不可能。毕竟有的时候，天道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
正因为如此，卫灵绾一直未曾怀疑过，只是今天再听莫辰淮提起，她心里不由得起了疑。
“南淮，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非常不对！”
男人拉着她的一只手，将顾氏信中提到的，顾夫人为女儿做的所有谋划，一一道来。
他其实也是才意识到，如果将顾夫人的谋划，和十年前佑宁帝的所作所为结合到一起，就能发现一件事。
当年卫灵绾被送走，根本不是天象示警，而是有人借此安排的一个阴谋。
说来也是巧，那一年，大梁对鞑靼和蛮夷同时开战，在卫峰和莫辰淮的带领下，大梁军队势如破竹，打得敌人节败退。
可也在这一年，两边战场同时失利。
紧接着就是，莫辰淮昏迷，生命垂危，顾将军被派出去查探事情的真相。
再然后就是顾家被一场大火吞噬，佑宁帝念及顾夫人提出的要求，于是他给钦天监下了一道密旨。
没多久，卫灵绾造成大梁战争失利的流言，就传了出去，逼得卫夫人，不得不将唯一的女儿送到了边关。
卫灵绾来到边关一个月，所有的一切都变好了，这就更加证实了钦天监的言辞。
卫夫人因为女儿被送走，整日茶不思饭不想，佑宁帝正是瞅准了这个时机，将顾清瑶送到卫府。
对外就宣称，因为卫将军和顾将军是故交，所以收养了他唯一的子嗣。
才没了女儿的卫夫人，瞬间就将所有的母爱，全都倾注在顾清瑶身上，巧的是，她又只比卫灵绾小一个月。
所以于卫夫人而言，顾清瑶就是自己的女儿。
由此一来，顾夫人的第一个要求，佑宁帝算是做到了。
顾清瑶如愿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平安快乐地长大，俨然成了真正的卫家小姐。
如果现在的卫灵绾没有过来，顾清瑶的名字可能已经被写在了，卫家的族谱上。
“所以，南淮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皇帝的安排，是吗？”
少女的眼眶不知何时变得通红，泪珠在不停地打转，她明明不想哭的，可听完了莫辰淮的分析，她又忍不住掉眼泪。
被迫和母亲分开十年，好不容易回来却又被母亲忽视，整日看着她拿一个外人，当做亲女儿。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为了保住他的儿子，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眼泪掉得越来越快，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她忍不住弯下腰，整个人埋进了莫辰淮的怀里。
“南淮，我好难受。”
男人轻拍着她的背，柔下了声音。
“不难受了，我在这儿，绾就不会难受了。”
少女没有回应他，只是“呜呜”地哽咽著，看着她**的肩膀，莫辰淮心里满是心疼。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才又响起。
“南淮，我不想就这么算了，我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拍在背上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又继续之前的动作。
“那绾想要怎么样？”
“我想替你治腿！”
卫灵绾从他怀里挣出来，肿成一双核桃的眼睛，坚定地盯着他。
“南淮，我想替你治腿...你先别急着拒绝！”
见他打算开口，她急忙打断他的话。
定了定神，她又继续道：“南淮，你对那个位置，也是有想法的对不对？”
虽说不良于行的皇子，是绝对不可能登上皇位的。
可如果手中握有的权利够大，就算是不可能，也能转化为可能。
想必这就是他会在后宫朝堂，安插棋子的原因。
莫辰淮的神情一凛，却没有反驳，而是示意她继续说。
“如果我能把你的腿治好，那么你可以正大光明地去争那个位置，然后把那个老头子赶下来！”听完她最后一句话，莫辰淮没忍住笑出了声。
如果将父皇“赶”下皇位，那他就是篡权夺位，这样的名声，有可能会跟着他一辈子，而后流传到后世。
不过这个想法，他也不是没有想过。
听见他的笑声，卫灵绾好看的眉头立刻皱起来，小脸也变得格外严肃。
“我说认真的，你笑什么？”
“我的错，对不起，绾。”
少女的神情，并没有因为男人的致歉而缓和下来，甚至变得更加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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