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低眉顺眼,倒退着,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暖阁。
宫道悠长,夕阳的余晖把朱红的宫墙染成一片凄艳的血色。德胜和德才一前一后走着,中间隔着的距离,活像隔了一条护城河。
德胜背着手,挺着圆滚滚的肚子。
他脑子里还在飞速运转着那份烧成灰的名单——刘公公,张嬷嬷,王婆子…啧啧,大小姐这手段,真是神鬼莫测!
有了这张暗网,以后在内务府,他德胜腰杆子能挺得更硬了!
想到未来可以调动的资源和刷新的绩效记录,他嘴角就忍不住想往上咧。
可这嘴角刚咧到一半,余光瞥见旁边那个低着头、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徒弟,那点得意瞬间被一股无名火浇灭了。
蠢徒弟!
居然也是大小姐的人!藏得够深啊!
一想到这小子可能背着自己偷偷给大小姐传递了多少消息,抢了多少功劳,德胜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那感觉,就像自己碗里的红烧肉被野猫叼走了一大块!关键这野猫平日里还装得跟个瘟鸡似的!
“哼!”
德胜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步子迈得更大了,袖子甩得呼呼生风。
后面的德才,小脸皱得像苦瓜。
他偷瞄着师傅那明显写着“老子不爽”的后脑勺,心里委屈得直冒泡。
师傅!您老至于吗!又不是故意抢您风头!
再说了,人家也是凭本事吃饭的好不好!
送选秀消息那次多惊险!差点被御前当值的孙公公撞见!他也是一身冷汗呢!
可这话他不敢说,只能垂着头,默默腹诽:师傅真小气!
两人就这么别别扭扭、一前一后、无声地冷战着,把路走出了十万八千里长的架势。
气氛僵冷得连身边的低等小太监都感受到了,立马缩着脖子,生怕触了霉头。
终于,巍峨的宫门在望。
就在踏入宫门阴影的那一刻——
仿佛是某种无形的开关被按下。
德胜脸上那点怒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一副弥勒佛般和善可亲、人畜无害的笑容。
德才也立刻挺直了腰板,低眉顺眼,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少年人傻气的恭敬。
师徒俩甚至还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交汇的一刹那,刚才那点龃龉仿佛从未发生过。
进了这道门,他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
宫外是竞争对手,宫内,那就是合作伙伴!
和谐的宛如宫廷模范好师徒。
“师傅,您慢点走,小心台阶。”德才轻声细语,伸出手虚扶了一下。
“嗯,还是你小子有心。”德胜笑眯眯地点头,一派师徒情深。
两人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训练有素的笑容,踩着同样的节奏,并肩朝着灯火渐亮的御书房方向走去。
御书房院落外,静得出奇。
本该在门口当值的侍卫和内侍,此刻都远远地杵在院门外的回廊下,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塑木雕。
“怎么回事?”德胜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问守在门口的侍卫头领。
平日里陛下把自己关御书房是晚膳后的事,这太阳刚落山呢,怎么又开始了?还清空了整个院子?
侍卫头领是个面瘫脸,见到德胜,稍稍放松了绷紧的肌肉,同样压着嗓子回道:“德胜公公您可回来了!陛下晌午过后就把所有人都轰出来了!门窗关得死死的,一丝缝儿都不留!严令任何人靠近!只留了自己的心腹在外面守着。”
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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