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东,一座临街的三层茶楼,此刻张灯结彩,红绸挂满了门楣窗棂,透着一股子与周遭茶香书卷气格格不入的喧嚣喜庆。
二楼最宽敞的雅间,被临时充作了闺房。
谢无忧端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妆容精致却毫无喜气的脸。
大红的嫁衣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
从茶楼出嫁。
整个金陵,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憋屈吗?
当然憋屈!
她本该从镇国将军府那高门大院的闺阁里,风风光光地嫁入永宁侯府!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寄人篱下,在一个迎来送往、满是铜臭味的茶楼里,等着被抬走!
恨吗?
当然!她恨谢无虑的算计,恨父母的凉薄,恨卫子恺的虚伪,恨谢桑宁抢走她的一切!
如今这身嫁衣,是她得来的唯一的东西。
她要死死捏在手中。
她要学那谢奴儿对待大皇子的样子,她要复他们算计自己的仇,她要让侯府不得安宁!
只要她嫁进去,那便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夫人...到时候,谁都得给她几分面子!谁也不能再随意欺辱她!
就连谢桑宁也不行!
“姑娘,吉时快到了。”
一个穿着体面些的婆子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脸上堆着笑。
这是茶楼老板王富花钱请来的,专门给谢无忧送嫁。
另外几个婆子正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嫁妆,那是几口同样贴着大红喜字、却明显透着几分寒酸气的箱子。
谢无忧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目光扫过镜中自己身后的年轻男子。
那是茶楼老板王富的独子,王金宝。
他此刻正紧张地搓着手,按照规矩,待会儿将由他充当兄弟,背谢无忧上花轿。
认王富当义父,让王金宝背她出门…这是王富笑眯眯的提出的条件。
话里话外透着施舍——你谢无忧名声臭了,亲爹娘兄弟靠不住,我王富不嫌弃,愿意给你这个体面,但你得认下我这门亲。
谢无忧气急了!她堂堂谢家女,竟要认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做父?
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她能如何?
好的门第重名声,她谢无忧如今在金陵的名声,比那阴沟里的烂泥好不了多少。
谢家早已将她弃如敝履。
除了这想攀附将军府权势的王富,还有谁愿意沾她这身腥?
还有谁肯给她一个看似体面的送嫁?
至于回去找王氏他们,那更是不可能!
忍!
为了踏进永宁侯府的大门,这点屈辱,她咽了!
义父就义父!权当是雇了两个戏子,陪她演完这场出嫁的戏码!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女人的哭嚎和男人的咆哮。
“让我进去!我是无忧的亲娘!我要送我女儿出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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