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声音带着心疼和后怕,“这满身的刺,是在生死堆里磨出来的,不是你回京了,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就能立刻拔掉的!外曾祖懂,林家但凡有点良心的,都懂!”
他看着谢桑宁的眼睛:“是,外头都说你嘴毒没心肝。可你干的事,哪一件不是让更多人吃饱穿暖,让西寒那片死地活了过来?有了权势地位,你欺负过哪个平头百姓?胡乱踩过哪个无依无靠的人?没有!就冲这个,你谢桑宁就对得起天地良心!”
“外曾祖啥都不担心你,就担心一点——怕你听多了那些混账话,钻进死胡同,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无情无义的恶人,自己看不起自己,随波逐流了。桑宁,听着,”他用力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这世上,压根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夸你!要是有谁号称自己做到了,那是妖怪!是装出来的假人!”
谢桑宁整个人僵住了,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是啊,回京后那些刺耳的流言她也听过不少。
就拿林家那事,大家都说,林家也是为了她钱财才会被歹人骗走。
但她确实不认为是自己的错,也确实认为是林家蠢,别人说她不识好歹,不近人情,让她都有些怀疑自己,她不仅将钱财为林家追回,还额外给了给了林家翻身的本钱,足以让林家再次崛起,此事并非她之错,是林家识人不清,蠢得被人骗,也是那谢无虑阴险狡诈不要脸,怎么她做了这么多,反倒还被人说呢?
没人知道,夜深人静时,想着那些议论,她内心深处也曾闪过那么一丝动摇,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堪。
林瞩这番话,让谢桑宁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林瞩轻轻拍了拍她扶着自己的手,主动岔开了这话题,眼里带上点向往:“哎,老喽…要不是这把老骨头不争气,真想亲眼去西寒看看呐。听他们吹得天花乱坠,真不知变成了啥神仙地方…”
谢桑宁立刻收拾好情绪:“外曾祖想去就去,桑宁有特制的马车,稳当得很,一点不颠簸,咱们慢慢走,就当一路游山玩水。”
林瞩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像个老小孩:“当真?那…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哪能耽误!”谢桑宁笑道,“本来封地下来,我就要去巡视的,原打算两月后动身。现在正好,提前点,赶在父兄回京前回来就行!咱们带上林家人一起去,就当散心了!”
“好!好!就这么定了!带他们一起去见见世面!”林瞩抚掌大笑,兴致勃勃。
祖孙俩说着话,慢慢走出宫门。
谢桑宁亲自把林瞩送回了林家。林家留饭,她笑着婉拒了,说要回去准备行程。
她知道,眼前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喘息。
西寒这块金疙瘩彻底暴露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往后的日子,明枪暗箭只会更多,更凶险。
但至少今天,她守住了根基,也让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狠狠栽了个跟头。
宫墙拐角的阴影里,九皇子裴止攥着手里的蛐蛐罐,屏住呼吸。
刚才祖孙间的对话,一字不差落进他耳朵里。他攥着罐子的手紧了紧,心里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息。
原来嘉宁县主是这样的人,原来,没有人是完美的...
他突然下定决心:西寒,他也要去!
九皇子裴止揣着他那宝贝蛐蛐罐,一溜烟就钻进了养心殿。
裴琰正靠在榻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脑子里全是谢桑宁和林瞩,憋屈得不行。
抬眼看见小儿子冒冒失失闯进来,脸上还带着点没心没肺的笑,那股无名火刚想往上窜,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对这个幼子,他难得有几分真心的纵容。
淑妃性子柔顺,娘家也没什么势力,裴止压根没掺和那些争权夺位的破事,在他这儿,倒真成了个单纯的孩子,不多的父爱也给了他。
“老九?不在你母妃那儿待着,跑朕这儿来作甚?”裴琰的声音带着疲惫后的沙哑,没什么精神。
裴止规规矩矩行了礼,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凑到榻前:“父皇,儿臣…儿臣想求您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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