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敲过了,大概是——”
“也许吧。不过我在做研究——非常紧要、非常有用的研究,一丁点儿打扰也不行,就算是开门声——我得请你——”
“自然,先生。先生喜欢的话可以锁门,什么时候都行。”
“好主意。”陌生人说。
“这些稻草,先生,我冒昧地说一句——”
“不必。要是给你添了麻烦,就记在账上好了。”他接着又嘟囔了两句——霍尔太太怀疑是咒骂。
他的模样是那么古怪:他站在那儿,态度蛮横,怒气冲冲,一只手拿着瓶子,另一只手握着试管。霍尔太太起了戒心。好在她是个有决断的女人。“既然如此,先生,我得问一句,您想多少——”
“一先令。就记一先令。一先令总该够了吧?”
“那好。”霍尔太太动手铺桌布,“只要您满意——”
他转身坐下了,霍尔太太只能看见他的大衣领子。
一下午他都把自己锁在客厅里忙碌,对此霍尔太太做证说,大部分时候里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其间屋里传来嘭的一声,几只瓶子叮当响,似乎有人拍桌子,接着一只瓶子啪地砸碎了,然后是一阵焦急的踱步声。她担心“出了什么事”,于是走到门前,因为不敢敲门,就在门外听着。
“没法继续了,”他大发雷霆,“没法继续了。三十万,四十万!数不胜数!自欺欺人!说不定得耗上一辈子!耐心,什么耐心!傻子,骗子!”
这时吧台传来鞋钉踩在砖地上的声音,霍尔太太没办法继续听他自言自语,很不情愿地走了。等她再回来的时候,里面又恢复了寂静,只听见椅子微弱的吱嘎声和瓶子偶尔的碰撞声。霍尔太太错过了好戏,陌生人又埋头钻研了。
她端茶进去的时候,看见屋子一角的凹面镜下散落着碎玻璃,还留着一块金色污渍,看情形只是胡乱擦了两下。她跟客人提起。
“记在账上。”客人老大不耐烦。“行行好,别总来烦我了。有什么损坏都通通记在账上。”他继续在面前那个草稿本的清单上打钩。
“告诉你一件事。”费伦赛德神秘兮兮的。傍晚时分,费伦赛德和泰迪·亨弗雷坐在伊平斜坡林的一间啤酒小馆里。
“哎?”泰迪·亨弗雷应着。
“你说的这个人哪,给我的狗咬了。嘿——他生着黑皮肤。至少腿是黑的。他裤子和手套给撕破了,我瞧见的。你该以为得有点儿血色吧?嘿,可没有。一片黑。我跟你说,他就像我这帽子这么黑。”
“老天!”亨弗雷惊叹,“真够蹊跷的。哎呀,他鼻子那么红,可跟画的似的!”
“不错,”费伦赛德接口,“我知道。跟你说说我是怎么想的吧。泰迪,那人是杂色的——身上一块黑一块白。他觉得没脸见人。他大概是个混血,结果两种颜色没混均匀,弄得一块一块的。这种事我听人讲过的。马身上很常见,咱们谁都见过。”
[1]与上文的“二月初”有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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