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廉价雪莉酒下肚——善良的牧师只有这一种酒——他镇定下来,开口讲述刚才的经历。他上气不接下气:“我走了进去,开口请他给护士基金捐款。我往里走的时候,他把双手插进口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吸鼻子。我接着说听闻他喜爱科学研究。他说对。又吸鼻子。他不停地吸鼻子,显然是不久前着凉了。难怪裹得那么严实!我继续解释护士基金的事,边说边四下观察。瓶子——药剂,到处都是。天平、一排排试管,还有一股味儿——夜来香。他捐款吗?说他要考虑考虑。我干脆问他是不是在做研究。他说对。要研究很久吗?他生气了。‘久得要死。’他冲口而出。‘啊。’我应着。他是不吐不快。他好比就要烧开的水,我这一问,他就炸开锅了。他得了一个方子,再宝贵不过的方子,至于是什么,他不肯透露。是药方吗?‘混账!你想套我的话?’我赔了个不是。凝重地吸鼻子、咳嗽。他又说开了。他读了一遍。五种试剂。刚放下,一转头,窗外吹来一阵风,把那页纸吹走了。嗖嗖、哗啦。他那间屋子里装的是开放壁炉,他接着说。只见到火光一闪,方子烧着了,顺着烟囱往上飘。赶过去的时候,已经顺着烟囱飘走了。没了!他说到这儿,要给我演示一番,就举起了胳膊。”
“怎么?”
“没有手——袖管空****的。主哇!我暗暗惊叹,他是个畸形!我猜他本来安着木头胳膊,这会儿摘掉了。我转念一想,发觉不对劲儿。要是他没长手,袖子怎么会一直举着,还撑得满满的?跟你说,里面真是空****的。从手肘往下什么也没有。我一直能看到手肘那儿,他衣服撕破了一点儿,透出一点儿亮。‘上帝呀!’我忍不住惊叹。他停下动作,用那副蓝色的大眼镜对准我,接着又去看他的袖子。”
“怎么?”
“就这样。他一个字也没说,盯了一阵,然后马上把袖子插回口袋里。‘我刚才说到方子烧着了,是吧?’质问地咳嗽一声。‘这是什么名堂?’我问。‘空空的袖管,你是怎么做到的?’‘空袖管?’‘不错,’我说,‘一条空袖管。’
“‘是条空袖管,是吗?你瞧见这是条空袖管?’他猛地站起身,我也站了起来。他向我迈了三步,走得很慢很慢,和我贴得很近。不怀好意地吸鼻子。我没退避。我赌咒,要是那打着绷带的脑袋和那两只信号灯悄悄地凑过来,谁都得吓个半死。
“‘你说这是条空袖管?’他问。‘不错。’我回答。接着他一语不发地从口袋里拔出袖子,抬起胳膊对准我,好像要让我再看一看。他的动作非常非常慢。我盯着袖子瞧。像过了一辈子似的。‘如何?’我清了清嗓子,‘什么也没有。’我总得说句话呀。我这会儿有点儿怕了。我能看到袖子里边。他把袖子一点儿一点儿地伸开,直直地对着我,动作非常非常慢——就像这样——最后袖口离我的脸只有六英寸远。看着空空的袖管这么伸向你,真是太稀奇了!接着——”
“怎么?”
“什么东西——感觉就是拇指和食指——在我的鼻子上捏了一下。”
邦廷哈哈大笑。
“可真的什么也没有!”卡思的最后一个字是喊出来的。“你尽管笑,我告诉你,我可吓坏了,冲着他的袖口狠狠就是一拳,转身跑出了屋子——他在我身后——”
卡思突然住了口。他的恐惧是切切实实的。他无助地转过身,又续了一杯这位好牧师的劣酒。“我打在他的袖口,我告诉你,就和打在胳膊上一模一样。可他明明没有胳膊!连胳膊的影子也没有!”
邦廷先生思索片刻,半信半疑地看着卡思。“真是非常不可思议。”他的神情十分睿智,又十分凝重。“的确,”邦廷先生下了论断,“非常不可思议。”
[1]按着各人的才干,给他们银子,一个给了五千,一个给了二千,一个给了一千,就往外国去了。(《马太福音》25:15)
[2]由圣灵降临日(复活节后的第七个周日)开始的一周。
[3]古软体动物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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