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坐上车的那一刻起,附身白雨的卓深影就显得坐立不安,不断地在车里东张西望。
朴不见一直在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卓深影。其实,此刻他自己心里似也有不安在萦绕。
前天,李河方刚离开新唐城,朴不见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是上回他们在“天空的面具”里见过的舞娘之一。舞娘告诉朴不见,在南城的深水市场,她见到了一个很像忻飞飞的女人,当时,女人正跟一个男人在一间茶餐厅里吃早饭。
虽知道这个电话是李河方安排的一场戏,朴不见还是按剧本耐心地问了茶餐厅的名字以及吃早餐的时间,最后还给那个舞娘的账户里打了一笔好处费。
一切都照足了剧本,接下来的事情不过是走过场,以特定的方式将郑有生从李河方手里接收过来。但今天当朴不见在故地小区接上卓深影后,他却没有来由地感到了烦躁,而坐在车后座上的卓深影显得比他还不安。
“怎么啦?”朴不见努力在脸上保持平静,试探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卓深影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然后带着质询的目光,看着前方的朴不见,说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忘了带?”
“应该没有!”朴不见想了想,虽然心烦意乱,但他的脑子依旧清晰,所有需要携带的武器或工具,都在随时可以拿到的地方,早上出发前,他已经检查过一遍。直觉告诉他,问题肯定不是出在这里。
卓深影咬了咬嘴唇,两眼盯着身边的空位看了半天,然后又伸手在虚空里划拉了两下,好像一无所有的空座上坐着什么人似的。然而还是一无所获,她只好摇了摇头。
“也许我们太紧张啦,毕竟就要见到郑有生了。”朴不见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卓深影目光所在的位置,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可能。”卓深影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朴不见想起,至尊赌会上卓深影使用摩斯码跟他对话的情景,他连忙用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了几下,透过后视镜,他确认卓深影附身的白雨在盯着他的手指看,朴不见这才把心里要说的话告诉了卓深影:先放松下来,如果车上真的有敌人在隐藏,不如装作不知道,然后引蛇出洞。
卓深影按朴不见说的做了,她不再东张西望,而是仰身靠到椅背上,嘴里还哼起了歌。
两人故作轻松,过了很久,还是没有看出车上有什么异象。
半个小时后,朴不见的变形车终于来到深水市场外的空地。在将车停稳后,朴不见做出低头看表的样子,启动了藏在车里的四只悬浮式摄像头,让它们四下散开,还让其中一只“苍蝇”靠近到白雨的耳边,发出嗡嗡声,好让卓深影知道他的计划。
做完这些,朴不见领着白雨往深水市场里走去。
深水市场是一个位于南城的公共集市,因为住在这一带的居民,不是费切拉马集团的中层雇员,就是在城里开厂或做生意的小业主,所以不像东、西、北三个城区那般破败,集市也不是那种临时的路边摊,而是一片简陋的平房。
不过即使如此,集市里满地的污水和空气里的腥臭味,还是让洁癖严重的朴不见感到很不适,他伸出一只手挡在了鼻子前,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看一看前面的路,好保证他的脚不会踩在脏水里。借着这个间隙,朴不见正好也可以观察平光镜里的监控画面,无论是普通的视像,还是红外线和超声波捕捉到的画面,都显示没有人在跟踪他们。
如此走了十五分钟,朴不见领着卓深影到了那间叫作纷纷冰室的茶餐厅,从餐厅的名字看,老板应该是香港来的移民。
进了餐厅,两人开始点吃的,朴不见要了菠萝黄油包和奶茶,卓深影给白雨点了鲜虾云吞面。
吃完早餐,两个人还是没有等到忻飞飞和郑有生。他们便又点了咖啡和冰激凌,好继续留在餐厅里打发时间。
约八点钟的样子,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茶餐厅里,来人衣着虽破旧,朴不见却在他脸上看到了营养过剩的迹象。几乎没费力气,朴不见就认出,男人正是他们要找的郑有生。因为心里早有准备,对郑有生如此轻易地现身,朴不见倒一点儿不意外,被卓深影附身的白雨也是一脸呆萌,除了低头吃冰激凌,同样没有抬头看郑有生。
郑有生四下张望了一下,跟店老板要了两人份的外卖。
店老板很快帮他打好了包,郑有生付了钱,拿着打包盒往外走去。
他刚出茶餐厅没多久,朴不见和卓深影就到了他身后,朴不见还煞有介事地用枪顶住了郑有生的后背,卓深影操纵着白雨,蹦蹦跳跳地跑到了郑有生的前面,一边走,一边做出玩耍的样子,目光却在警惕地看着四周,前方和两侧二百七十度的扇面空间,都处在她的掌控中。至于身后的那九十度空间,自然由朴不见负责照顾。
郑有生没有反抗,脸上甚至都没有现出一丝疑虑,而是乖乖地跟在两人身边,来到了市场外的空地上。
朴不见用手上的遥控器,打开了后车门,郑有生乖乖地上了装扮成玛莎拉蒂的变形车,卓深影也从另一侧上了车,坐到了郑有生右边的座位上。
关上后车门,朴不见坐到了驾驶座上,然后启动了车里的全息隐蔽装置,用光影在驾驶座的位置上,模拟了自己的身形,然后又启动了自驾模式。
做完这一切,他像变戏法似的,身体往后一仰,用了一个类似鲤鱼打挺的动作,身体一蹦之后,已经坐到了郑有生的左边。
“说吧。”朴不见用枪顶在郑有生的脑袋上,威胁道。
郑有生看上去很平静,没有马上接话,上上下下看了两人好几遍,才开口道:“听说最近有两个人一直在找我,是你们吧?”
“找你的可不止我们两个。”朴不见用夸张的语气威胁道。
“我知道。”郑有生嘴边露出一丝苦笑,“我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就是因为有人不想让我把秘密带进坟墓去。”
“有人?”朴不见瞟了郑有生一眼,虽知道他所说的那个人是李河方,但因为有卓深影在身边,他只好装出第一次听说的样子,“跟想杀你的人不是同一拨?”
“不是。你们以为我能活到今天,是靠运气?”郑有生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完全不把眼前的这两个人放在眼里。
“保护你的是什么人?”朴不见追问。
“这个不重要,你们想知道的大概不是这件事吧?”郑有生的嘴角边浮出一丝不屑。
“你知道我们想知道什么?”朴不见跟卓深影交换了一下眼色。
“卓霓裳案的真相。”郑有生一字一句道。
“真相是什么?”卓深影迫不及待地抢过了话头。
“真相是,卓霓裳是被冤枉的,小孩失踪,还有所谓被吃掉的说法,都是臆想的传闻,我们不过是利用了这个传闻,靠着威逼利诱,让那些造谣传谣的人当了我们的证人,然后把这件事情给坐实了。”郑有生缓声说道。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被卓深影附身的白雨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语速很慢。
“是费切拉马公司高层授意的,具体原因没有说,我们只是在不知道原因比知道好,而且只有不知道原因,做起来才毫无牵挂,这是我们这些在保安部干脏活的人的生存之道。但我没有想到,在审讯卓霓裳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事,结果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说到这里,郑有生的声音越来越轻,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朴不见连忙问,他虽已从朴余韵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但其中的细节还有很多疑惑之处。
“最早让我办这个案子的,是集团保安部原先的主任蒂芬妮,她说高层之所以授意她这样做,是因为卓霓裳发现了蓬莱洲计划的内幕……”郑有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在提醒面前的人,他说的这件事情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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