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施倒是无所谓,但怕大风不习惯,连忙紧赶几步,想先帮她把白骨清理了。才收拾了几根,就听见大风在身后说道:“不用了,死人不会比活人还危险,而且也干净。”
小施诧异地回头,盯着大风的脸看了半天。大风的表情很平静,无喜也无悲。
“也是。”小施用力点了点头,在其中的一个坟包后趴下,大风在紧靠小施的另一个坟包后面蹲了下来,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箱,将里面用塑形海绵隔开的零件一个个取出,像在弹奏乐器一般,颀长的手指做起动作来,简洁而高效,一分钟不到,一杆重型狙击枪就被装配成型。然后,大风将分配给她的一百颗子弹,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压进了两个特制弹匣中,做这些动作,前前后后只用了三分钟不到的时间。
虽然眼睛在看着大风,小施的手却没有闲着,在大风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以前,他已经把那杆又细又长的两米枪组装了起来,同时也填完了那个有一米长的弹匣,将它挂到了两米枪的下方。
“帅!”小施放下了手里的长枪,朝大风扬起了大拇指。
“要是像你一样,不用眼睛看着,应该会比现在慢五秒钟。”大风难得地在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高手就是高手,这眼力。”小施的大拇指举得更高了,“不过我的枪构造没你复杂,用不用眼睛看,时间都差不多。”
大风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再等五分钟,等其他人都好了,我们就开始。”小施补充道。
“哦。”大风将脑袋抵在枪托上,眼睛凑到了带有夜视功能的瞄准镜上。
“一会儿,我们比一下谁打的坦克多,好不好?”小施将脑袋歪在枪托上,看着大风说道。
“好啊。”大风一动不动,脑袋好像已经焊接在了瞄准镜上。
小施有些无聊,只好拿着两米枪,通过上面的瞄准镜,在坟地里巡视起来。
很快,所有枪手都已准备完毕,小施也将两米枪重新转向了前方,然后对着衣领上的微麦下令道:“预备,一、二、三,开始!”
话音刚落,子弹出膛的声音在坟地里此起彼伏,如同微风钻过细缝,发出极细的嗖嗖声,这是因为所有的狙击枪都已安装了消音器。小施也扣下了两米枪的扳机。
因为对自己的枪法有自信,傍晚分派任务时,小施特地给自己和大风所在的小组要了六十辆坦克的任务,比别的小组整整多出一半。按他的想法,其中四十辆是属于他的。但是,当他打到第二十八辆时,属于他和大风定点区域里的坦克就都已经瘫痪了。此时,离打出第一枪,时间才过去了五分钟,也就是说,在这五分钟里,大风比他多打了四辆坦克。而此时在场的其他狙击小组,才刚刚打了不到十辆坦克。
小施心里不服,咬了咬牙,说道:“再来!这回咱们从后往前捋,看谁打得快!”
“可以。”大风还是一动不动,直接扣动了扳机。
小施也不再说话,脑袋趴在枪托上,一边扣扳机,一边报数字。
“一百!”打完最后一颗子弹,小施转头看向大风,没想大风早已放下了枪,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小施自嘲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高,但没想到你有这么高!”
大风没有搭茬,还是在笑。
就在这时,坦克阵的后方,传来了一阵凄厉的警报声。然后大约有三十多辆没被打掉的神风坦克,忽然亮起了头灯,碾轧着前方瘫痪的坦克,开始冲锋。这些巨无霸,无论火力还是动力,都很惊人,密集的炮弹铺天盖地地落在坟地上,有一半的枪手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就被炸飞了,剩下的枪手同时举枪射击,弹雨如泻,但还是没来得及打掉全部的坦克,只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最后的十几辆坦克排成三百米宽的坦克阵已到了小施和大风的面前,眼看着就要并排碾轧过来,小施和大风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从坦克阵的宽度和速度看,两人已避无可避。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索性站起身来,腰杆挺得很直,好像已打算接受命运最后的审判。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背影一阵风似的,出现在两人身前,人影手上端着一架足有两三百公斤重的重型机枪。
因为来人的速度太快,在他的对比下,原先看似飞驰如电的坦克一下子变得很慢。来人手里的机枪喷出一串火花,火花打在坦克的头灯上,头灯熄灭,坦克顿时如石头一般凝固不动。
“满哥!”小施冲着顾得满的背影大声欢呼。喊叫完成后,他想起身边的大风,正想把她介绍给顾得满,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大风已不知去向。
天堂号的泳池前,精灵和蜜之蜃姬正躺在各自的沙滩椅上,远远地看着投射在泳池水面上的监控画面,穿着黑色比基尼的地狱修女畅游在神风坦克投下的阴影里,左顾右盼着身边影像中的小施和大风。
“这顾得满……”精灵悻悻地摇了摇头。
“就是,”蜜之蜃姬娇笑一声,“秘书长都忍不住作弊,给秩序联盟通风报信了,他还是这么不给面子。”
精灵不为所动,淡淡地说道:“如果和顾得满单挑,蜃姬大人可有把握拿下他?”
蜜之蜃姬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把握,除了我们的老大摩西沙罗,估计生进会里没人能凭借一己之力搞定他。”精灵道。
“不过,我听说你已经跟河原细美重新建立了联系,根据沙罗留下的有顶天的计算结果,这小女人是顾得满的克星。”蜜之蜃姬不动声色,瞟了精灵一眼,手指轻轻一挥,新唐城的画面被切换到一个庞大的机房里,机房里有灯光在闪烁,那是一组组机箱,连绵不断,排满了一个面积足有两万多平方米的机房。这些机箱正是摩西沙罗制造的那台叫作“有顶天”的超级计算机。
“你知道得还真不少。”精灵面不改色,笑着对蜜之蜃姬说道。
“彼此彼此。”蜜之蜃姬也轻笑着回应。
“好吧,我会尽快跟河原细美联络,想办法让她跟我们合作,”说到此处,精灵转过头,看向蜜之蜃姬,“不过,我听说,蜃姬大人在城里好像也有颗棋子,而且这颗棋子还正好认识波夜空,如果那小子真的能找出城里所有的蝴蝶效应点,不知道蜃姬大人,是否可以把数学模型拿过来跟大家分享一下?”
“没有问题,”蜜之蜃姬脸上的笑容愈发妩媚,“不过……只要那老和尚还在城里一天,估计就算我们知道了所有的蝴蝶效应点,也是徒呼奈何。”
“除了你们手里的这些棋子,我也有个计划……”刚才还在潜泳的地狱修女,忽然将脑袋探出水面。她的声音很轻,由于距离比较远,她此刻的声音本来应该比蚊子的叫声还轻的,但因为天堂号上的智能均质声场,在精灵和蜜之蜃姬这里听来,依旧清晰得好像近在耳旁。
此刻,河南森林的旋转餐厅里,那盘正在下着的围棋已接近尾声。
蓬莱洲革命后,旧大陆的观光客都离开了,城里的物资供应捉襟见肘,这间著名的餐厅也人去楼空。
但在今晚六点钟时,餐厅里的灯光忽然重新亮了起来,驱动着餐厅不断转圈的底盘也又动了起来。
将餐厅的电闸合上的人是哭大师。他今天特意约了笑和尚和柿落上人,来这地方观摩南郊的那场坦克阻击战。
阻击战的场面对当事人来说,或许惊心动魄,但对事不关己的旁观者而言,则无疑有些乏味,尤其三个老和尚早已经预料到了最后的结果。所以来餐厅时,柿落上人特意带了一副围棋,一坐下来后,就跟笑和尚手谈了起来。
哭大师平时除了敲打波夜空,一向没什么业余爱好,看两人下棋,对他来说,比看坦克阻击战还要无趣,所以只好一个人孤独地趴在窗前,朝南城的方向看个不停,一边看,一边不停地唉声叹气。
这样熬了三个小时,南城的方向忽然升起了三颗红色信号弹,共和国的起义军开始冲锋。各种简陋的交通工具在那片荒地上奋勇向前,其中有载重货车、家用小汽车、三轮电动车,还有两轮的助动车,凡是城里现在能动起来的车辆,都已经被调来了此地,此刻正乱作一堆,向着秩序联盟的阵地猛冲而去,然后便是枪声大作。
在秩序联盟的坦克阵后面压阵的,是些技术兵种和负责警卫的宪兵,虽然这些人的装备比新唐城的乌合之众精良许多,但看到己方最强的主战坦克不明不白地熄了火,那些军人正心神激**,早已没了战意,起义军几乎没遇到太强的抵抗,就占领了敌人的阵地。
“行啦,小崽子们已经把事情搞定了,”哭大师站起身,走到那两个正在下棋的同伴身边,不满地看了两人一眼,继续说道,“有了这一千辆神风坦克,应该不会再有人敢从陆地突击新唐城了,生进会的那三位大佬机关算尽,却没想到,反而给城里送了一份大礼。唉,没有摩西沙罗坐镇,他们果然还是不太行。”
笑和尚和柿落上人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只是出于礼貌,才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哭大师,煞有介事地努了努嘴,然后用力点了点头。但这头点得实在过于僵硬,一看就是在敷衍。然后哭大师话音还没落下,这两人就已经如释重负,再次埋下脑袋,又在聚精会神于眼前的棋局了。
哭大师不由郁闷,叹了口气,看着棋盘问道:“这棋真有这么好玩吗?”
“好玩倒未必,但至少还有点悬念。譬如下到现在,大笑师兄虽已占尽优势,”长相枯干的柿落上人一脸凝重地指了指棋盘中央那块黑白子犬牙交错的地方,说道,“但至少我还能在这里打个劫,苟延残喘片刻,盼着他能犯个错,让我翻个盘什么的。而外面的那件事情,所有的牌都是明牌,怎么变化,都是一个不变的结局。”
“你不是发过誓,不再当超级计算机了吗?怎么又开始算起命来了?”哭大师皱了皱眉头,说道。
“很多事情,如果所有的线头都已扯到头上了,无论怎样变化,终究逃不过那最终的答案。根本就不用费心思去算。你可以说,这就是命运,也可以说,业力如此。两个月前,我还以为,不得师兄的死改变了很多事情,然而谁能想到,到头来,他和顾得满所做的一切,最后都成了促成命运的必要一环。
生进会的三千年庆典不仅没有被破坏,反而在更顺利地往下进行。不得师兄死得太不值了。”柿落上人脸上的皱纹深深地拧在了一起。
“嗯……”哭大师歪了歪脑袋,脸上神色凝重,似乎在认真思考柿落上人的这些话语,如此想了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然后用力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只是无论他浅笑还是大笑,笑容总是一样地比哭还难看,“那么,那天当你听说不得的死讯时,你为什么要从上秘院后面的那幢破楼离开,决定不再做替人算命的事情了?”
“因为不得师兄圆寂的那一刻,我发现了一件事情,如果当时大风真的照我的心意,杀了顾得满,那么顾得满的死就会成为这次三千年庆典的引子,而不是后来的那场革命。我算到了别人,却唯独漏算了自己。在这场命运的棋局里,我的计算本就是命运的一部分,我算得越多、越清楚,命运就会越顺利地进行下去。不得师兄的死,让我得以从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里跳了出来,看明白了这一切。站在我的角度上,我确实应该谢谢他。”柿落上人脸上的神情一阵黯然。
“所以不得还是改变了很多事的。譬如在原来的那个故事里,三千年庆典虽会发生,但不得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用死的,但这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的事情,不还是发生了吗?又譬如,不得的死,也让你不用再承担那个本该由你来承担的后果。再譬如,老汉我本已打定主意,除了悟空寺内的事务,外面即使翻了天,我都要置身事外的,现在我不也参与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既然如此,又怎么能说,不得什么也没改变呢?可惜,我想明白这一点有些晚了,”说着说着,哭大师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平静,因为意识到自己说话时声音有些响,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补充了一句,“是不得让我想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你认为这场浩劫还有改变的可能?”柿落上人的目光渐渐明亮起来。
“应该说,改变已经发生。”哭大师缓缓地点了点头。
海水泛着银光,一叶轻舟剪影一般被投射在海面上那轮巨月的前景上。船上一共三个人,一头一尾坐着两个,中间站着一个。
坐在船头的是井下光,坐在船尾的是波夜空,站在中间的则是顾得满。这叶轻舟,正是上午由波夜空划桨,载着哭大师去天堂号的小船。
从天堂号回来后,小船被扔在了那片荒凉的海滩上,好像被扔下的只是一片没有用的烂木头。因为看到老秃驴的表现这么酷,波夜空觉得自己也不能太小家子气了,就学着老秃驴的样子,像个土豪一般,大摇大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艘小船,只是在心里将停船的地点死死地记了下来。
晚上,南城的狙击战结束后,忙活了一天的波夜空有些累了,本想和井下光一起回修理厂的“狗窝”休息去的,却被顾得满叫住了。顾得满要两人陪自己来海上播撒三师叔的骨灰。
两个月前,在悟空寺为三师叔举行完荼毗仪式后,那些收拢起来的骨灰就被交给了三师叔的徒弟顾得满。按照三师叔留下的遗言,他的骨灰由顾得满负责撒到海里去。只是三师叔死后不久,新唐城就爆发了革命,然后是一系列的杀戮和混乱,作为起义军领袖的顾得满一直没有机会腾出手来,加上这段时间他心情也不好,所以这事情一直被拖到了现在。
可能是今天这一战有点转折点的意思,新唐城的死围不仅被解开了,起义军还意外获得了秩序联盟留下的一千辆神风坦克,陆战的武力升了好几级。顾得满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这才想起把师父的骨灰撒入大海的任务还没完成,便特地约了井下光和波夜空一起来做这件事。
一直到午夜两点的时候,顾得满才终于把打扫战场的事情都布置妥当了。
此时,波夜空已经打了三场瞌睡。
顾得满本来是要带两人一起去西区码头坐巡逻艇的,波夜空心里惦记着早上去天堂号的这条小舟,便开着他的破皮卡,来到了海滩边。
看到这条小木船时,井下光惊呼了起来。波夜空这才知道,这条不起眼的小船竟是生进会的老大摩西沙罗留下的。摩西沙罗失踪那天,就是坐着这条轻舟离开地狱号的,然后他的人和船从此杳无音信。
按井下光的说法,这条小舟有个特别的名字,叫作轻子舟,是摩西沙罗诸多匪夷所思的发明中的一个。构成小舟的材料不是元素周期表意义上的那种材料,而是纯一色的轻子,那些电子、光子和中微子等被用一种轻子聚合场技术,强行压缩在了一起,构成了所谓的轻子体。这轻子体不仅自身没有重量,还能让置身其上的物体被隔离在重力和摩擦力之外,所以坐在轻子舟上,只要有人稍微划一下桨,小船就会快如疾风地掠过海面。
<!--PAGE10-->听了井下光的解释,波夜空豁然开朗,终于明白白天的时候,这小船为什么会有那么神奇的表现。所以他心里打定了主意,撒完三师叔的骨灰后,他要想办法把轻子舟弄到地狱号上去,然后在实验室里好好地拆解一番。
只用那两片短小的船桨划了十几下,轻子舟就到了二三十海里外的地方。
海面上已是一片空阔,除了海天交接处那轮硕大无比的月亮,四周空无一物。
顾得满示意波夜空将船停下,波夜空即刻照办了。
小舟停稳后,顾得满打开随身携带的布袋,布袋里装着顾得满自用的摩托车头盔。顾得满特意把师父的骨灰保存在了这个他最喜欢的头盔里。
顾得满一脸凝重地翻开头盔上的面罩,从里面抓起骨灰,一把把地撒入月光潋滟的海水中,嘴里喃喃自语道:“师父,我不知道,除了这一捧骨灰,你的生命是否还有其他部分依然留在了这个世界上,不知道你是否能看见这两个月来,蓬莱洲和新唐城发生的一切?看了这一切,你是否还觉得,这场革命是值得的?革命发生的那天,大家喊着要做幸福的人类,走上了街头。因为这个口号,费切拉马集团倒台了,革命好像成功了。但两个月过去后,蓬莱洲并没有出现所谓幸福的人类,反倒因为这场革命,很多本不会死本不该死的人,死去了,整个大陆变成了一个大杀场。两个月来,为了重建被革命摧毁的秩序,我杀了很多人,其中相当一部分最初都是在我的召唤下,加入这场革命的,后来我却以革命的名义处死了他们。随着被杀的人越来越多,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杀戮,不再觉得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我甚至还很不要脸地安慰自己,杀掉他们,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然而,怎么能以保护生命为名去杀人呢?两个月前,我还是这城里大多数人眼里的英雄,现在却成了他们不敢说出口的独夫民贼。革命在新唐城看似成功了,但城里的情况跟革命前也没有太大差别,四大壮丁团还是四大壮丁团,极道会还是极道会,有的只是换了个名头,有的连名头都没有换,这城市的大部分土地、产业和财富还是被掌握在李河方、板田荣一和张泽恩这三个老人以及跟他们关系密切的人手里,所有人还是要靠着他们的施舍,才能换来一份口粮。当然,这场革命确实造就了一批如我这样的新贵,然而这和城里一千六百万人的生活又有何干?早知道这样,我们当初又为什么要去发动这场革命?为什么您这样的智者也默许了我的冲动?为什么?为什么?”
骨灰一捧捧地散落在海水中,很快消逝无踪,在这空旷的海面上,顾得满的一声声质询如海面上的微风一样缥缈而微弱。
<!--PAGE11-->井下光和波夜空一前一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都没有说话。
两个月来,眼前这个别人眼里的硬汉或者恶人,肩上担负了太多的压力。
大家本以为,只要革命成功,一切就会顺理成章地走上正轨,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紧接而来的却是泥沙俱下的混乱。为了结束混乱,在议会授权下,顾得满对城里实施了军管,他抓了很多人,也杀了很多人,虽没出现血流成河的情况,却也是恐怖异常。
那些被杀和被抓的人里,确实有野心家、暴民和罪犯,也有很多是被误抓和误杀的,然而情况如此危急,哪里有时间一一分辨,秩序本身已成为唯一的目的,所有的个人都变得无关紧要,是随时都可以被牺牲和碾轧的。显然,这不是顾得满本打算扮演的那个角色,但除了他,又没有其他人能扮演这个角色。
此刻只有面对这片空无的大海,面对师父沉默的骨灰,他才终于可以将这些疑问、苦涩和愤懑倾泻而出。
直到把头盔里的骨灰全部撒完,顾得满还在继续做着那个如痴如醉的撒骨灰动作。
如此过了很久,井下光忽然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顾得满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他放下头盔,朝波夜空做了个手势:“我们回去吧。”
“嗯!”波夜空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双臂一展,轻舟如箭一般地掠过水面。
“想起来了,”井下光忽然开口道,语气轻飘飘的,“三师叔在让我接任地藏会的留言里,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说,革命什么也不是,革命只是一个开始。”
本章回顾:
借助波夜空发明的“爱情的子弹”,小施和大风带领的狙击队,打垮了秩序联盟的坦克阵,一千辆神风坦克成为新唐城共和国的武装力量。生进会的三个大佬看到这情况,决定要对新唐城实施新的秘密行动。坦克战打完后,顾得满在井下光和波夜空的陪同下去海上撒师父的骨灰,顾得满对这场由自己发动的革命表示了深深的疑虑。
小贴士:
不得头陀:悟空寺修理厂“哭笑不得”三和尚中的老三,同时也是地藏会的会长大愿比丘。为了收顾得满为徒,他化名一舟,潜伏在上秘院里,做着打杂的扫地僧。后来为了阻止生进会的三千年庆典,选择了自我牺牲。在赴死前,他又收了大风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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