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亨亚日行完礼,杨彦之让他挨着自己坐下,开口问道:“亚日是待着无聊吧?咳,我们这来是打前站的,暂时没想着让家里那些人过来,却是让你一个孤零零的了。”
这时葛自澹接口了,说道:“这是我思虑不周了。只是想着我这边的行事,没多想却是对亚日过苛了的。”
谢明宇倒是没说话,只是隔坐拉了拉他的小手。
亨亚日一时又是感动,开口说道:“没有的事。即使在德安府家里,我也多是一个人,不大合群的,有时做些游戏什么的,事后也会觉得没多大的意思,多也只是稍稍参合一下,不肯败兴罢了。先生、叔父、明宇叔你们待我如何,我是自知的,在你们身边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孤独啊这些的。即便是说话聊天上,我只是听听你们说话,便觉得心里很知足,再说也能从其中受益不少。反倒是和那些年岁差不多玩伴一起比较起来的话,我有时反倒不晓得该和他们说些什么好,那些游戏又会比较有意思一些。”
葛自澹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有得有失吧,一个人不能把所有的好事都给占了。自你父亲来寻我,你就走上了和之前不一样的路,这条路只有你接着走下去,都将会是艰难的。另外这条路该怎么走,走到哪里去,主要还靠你自身去选择,我们其他人做的就是助力、引导,希望最后的结果是值得的。只是这个值得是从我们这个角度来看的,至于你自身,目前还没有充分的能力来做这样的判断,我们也是为了让你早日有这个能力而聚在一起。所以在取舍之间,是我们在前面的一段路程里代行了你的一部分选择,弱化了你的个人意愿,只是越到后来,最终是要在你自身有了充分的判断能力后,再去选择自己所要走的路,然后整体来判断是不是值得的才好。”
杨彦之听得葛自澹这么说,心里也是震撼,这种育人法他是从未想过的。不管是父母,还是其他的师长,总是想要把自己人生经验中最理想的东西教给自己的后辈,手把手的,让他们走好路,却唯独忘了教他怎么走,怎么迈步,想要去什么方向,怎么才能抵达;而是指个方向后,就竭力地推着背着往前走。这两种育人的方法优劣上自然不好说,只要能成才,就都是好方法。只是一般人或者说老成持重的人一般是会选后者,虽未必是康庄大道,但后辈的人生路会平顺许多,更是未来可期,但是最终成就想要超出前人,那会很难。因为有一个惯性的力量在主导那前人走过的相同的路,而在一旦遇到需要自己开拓之时,前辈碰壁,后辈亦然。教他走路,教他迈步,教他披荆斩棘、逢山开路、遇河搭桥的方法,那么,他想要去什么地方,自然尽可去得。
这中间自然有人会走上歧路,但与教育方法是无关的,只是他个人心性上最真实的反应,同时也是一种选择。一个人的心性如何这个其实也是可以引导的,却是教不来的,不是不能教,只是教授的效果很难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二者表达了相反的两种理念,也正说明了心性教育之难,这个也是莫可奈何之事。只是通过人际间的交往,自然才会形成自身对事物的判断,每个父母师长用自身的标准去判断自己身边每一个同龄人,哪一个是坏孩子,哪一个又是好孩子来,对自己而言,其实也是不尽相同的。
几人正在闲聊的时候,却是杨严之过来,说是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让大家移步用餐。看来几位大人对午时的酒量控制得都很好,都只是微醺,趁着这放纵的酒意稍稍缓释这一年来的不易,当然了,这也不是通过一两回微醺所能达到的,只是过年赋予了它更多的意义。
过年是每个人家展示自家一年劳动成果的时候,所以往日即使再节约和困苦的人家,在过年之时,也不免比往常要豪奢不少。为了过年,辛苦了一年,平素舍不得的一些举动,这时为了犒劳家人和自己,兴许就都会有了不同。之所以说是舍不得,当然是力所能及的了,一个叫花子还想着天天大鱼大肉的,那就不能算是舍不得下的力所能及了,那叫白日做梦。
晚餐仍然很丰富,菜肴可口,只是众人并没有再饮酒,而且看起来一个个的胃口似都不大好,吃用的不多,简简单单的就把晚餐给吃完了。
用过晚餐后,众人并没有散场,而是被杨彦之叫到一旁,说起晚上熬年守岁的事情来。杨彦之说道:“今天我们也来游戏一回吧。再怎么抓紧,一年到头了,怎么也得休闲一下,贤弟是什么意思?”
葛自澹说道:“我自然是没意见的。只是我这个人于这方面迟钝的很,平时呢,也实在是做不来这些,明宇受我影响,是什么也没学到,说不定他宁愿到一边做手工,也不想上来凑热闹。他顶多能下两手棋,只是那是他少时的游戏,后来就不曾再下过,棋艺不敢恭维。而且下棋太过沉静,指指点点的又落了下乘,和现在这样的氛围不和。这样吧,让亚日来配你们玩牌九或是麻将这些吧,我和明宇在一侧旁观就好,给大家加油助威,顺便让明宇给亚日当个理财专员,看他今晚的运气怎样?”
亨亚日没想到这绕来绕去的又绕到自己身上,却是被先生给抛出去顶了缸。只自己也只是见过却没玩过哪些东西,而先生多少应该知道,但他偏偏就这么说了,也没有反驳的道理。于是亨亚日幽怨地说道:“先生,你知道的,那些东西我也不会呀。”
“不会就去学。这也是需要补的一课,你得要融入到人们当中去,这也算是方式的一种。日后也说不得也有用到的一天,再说也没有谁天生就会这些,只当是交点学费了。你将来的路还很长,别听其他人怎么说,这些学一学也不坏,难不成真要一点爱好没有,做个孤家寡人的?而若要你到了我这般年龄再学,那一切都晚了。”
亨亚日发现先生这话虽然在理,但却有点强词夺理的意思了,也不可能反驳,于是唤道:“先生。”内心里说不上是抗拒,还是雀跃,只是自己一个小孩子,和一群大人游戏,输赢不都是让大人脸上无光么?
葛自澹说道:“就这样吧。我在一旁监督,看你有没有游戏的天份,另外看看你会不会用。杨兄,你看着来吧,我和明宇就瞧瞧热闹,顺带的打些下手,重在参与,这也是很好的事。”
亨亚日这才不做声,只拿眼睛看向杨彦之。杨彦之看了看场间的几人,说道:“牌九那些赌性太强,对亚日的示范性反倒不好,麻将好一点,人手上倒是够了,不过他们水平还差点意思,其它的也都差不多。那这样吧,我们就玩麻将吧,我们几个一桌,十二弟再去叫个人过来凑桌。其他人也在这边再起几桌玩,大家一起,这样也热闹点,有事也好招呼。”
说完之后,他又对杨严之说道:“十二弟,你去吧,去把世茂给叫过来,到时我们三个和亚日凑一桌,玩个尽兴。”
杨严之有点诧异,对着自家兄长说道:“这家伙精明的很,麻将玩得很好的。”
杨彦之还没有开口说话的时候,葛自澹插话进来,说道:“就是要玩得好的才行。”
这时杨彦之说话了,他说道:“听见了没?十二弟啊,就是要玩得好的才有意思。你也玩得很好啊,就还是年轻了点,今天也让你见识见识。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的,接下来就是新年,这新的一年里的第一天或许就会让你学个乖,到最后你看看彩头或许就会知道了。”
杨严之将信将疑的回道:“我知道了,那我这就去。”
亨亚日想这杨彦之为什么不让身边帮佣的人去叫,反倒让自己的胞弟亲自跑一趟,真是有点奇怪。只是这边杨彦之已经开始叫人把那麻将拿到桌子上来,然后唤亨亚日他们过来,却是要给他这个小白先讲一讲这游戏规则才好。亨亚日自是见过麻将这种东西,也见人玩过,只是从来没有围观过,更没有去详细了解过。只是此时亨亚日却感到有些新奇,他之前所见的多是竹质或是木质的,杨彦之这里却是玉质的。只见杨彦之把牌分了四摞,一摞万字,一摞是饼状,还有一摞条子,最后一摞却是杂色,是春夏秋冬梅兰竹菊这些。这些牌色亨亚日见过,也听说过,但也只仅仅停留在知道名字的份儿上,却不知道游戏的具体玩法。杨彦之把游戏的玩法和规则给亨亚日讲了一遍,在讲到最后的时候,却是杨严之带着人过来了。一见之下,两人都是一愣,尤其是杨严之,更是不知道兄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连牌都没摸过的小孩子,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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