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死寂,被风吹过的焦土与血腥的呜咽声打破。赵清真拄着归尘剑,强忍着体内翻腾的气血与经脉传来的刺痛,缓缓直起身。张玄素道长兵解之地,只余一件残破道袍与那柄失去灵光的拂尘,其神魂已归天地,唯留一缕浩然正气久久不散,仿佛仍在守护着这片他为之付出生命的土地。
赵清真对着那处深深一揖,默然无语。道途艰险,生死无常,张道长求仁得仁,虽死犹荣。他小心地将张道长的遗物收起,以待日后归还龙虎山。
随后,他立即来到昏迷的周文渊身边。周文渊面色如金纸,气息微弱,胸前儒衫被鲜血浸透,那件护身软甲也已灵光黯淡,布满裂痕。巫祭那一道“万魂咒杀枪”的余威,以及强行催动文宝抵挡的反噬,几乎摧毁了他的生机。
赵清真不敢怠慢,先取出自己炼制的疗伤圣药“九转还元丹”,小心撬开周文渊的牙关,喂其服下。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却磅礴的药力,护住其心脉,滋养其受损的脏腑与经脉。但周文渊所受之伤,不仅是肉身,更有神魂层面的震荡与儒家文心受创,非寻常药物能速愈。
赵清真盘膝坐于周文渊身后,双掌抵其背心,精纯平和的先天真元缓缓渡入,如同涓涓细流,疏导其淤滞的气血,抚平其激荡的神魂。同时,他口中默诵全真《清静经》,以其道音禅唱,助周文渊稳定文心,抵御那诅咒之力残留的侵蚀。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与真元,尤其赵清真自身也受了不轻的内伤。但他心志坚定,强忍着经脉的胀痛与识海的疲惫,持续不断地输出真元。
数个时辰过去,日头偏西,山谷中光线愈发昏暗。周文渊的脸色终于由金纸转为苍白,呼吸也渐渐平稳有力起来。赵清真这才缓缓收功,额头已布满细密汗珠,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他不敢在此久留。巫祭虽死,但其临死前的呼救,难保不会惊动黑山深处的“黑山老祖”。此地阵法已破,祭坛虽暂时被张道长以生命封印,但绝非长久之计。必须尽快离开,寻一处安全所在从长计议。
他背起依旧昏迷的周文渊,最后看了一眼那沉寂的古巫祭坛与满目疮痍的山谷,身形展开,向着来时的方向,快速离去。
他没有返回那个瑶族寨子,以免给那些无辜村民带来灾祸。而是在山林深处,寻了一处隐蔽的、有山泉流淌的天然洞穴,作为临时落脚点。
将周文渊妥善安置在干燥的草铺上,赵清真在洞口布下简单的隐匿与预警符箓,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盘膝坐下,开始全力调息疗伤。
与巫祭和狼煞的连番激战,尤其是最后硬接那记“万魂咒杀枪”余波,让他内腑受震,经脉也出现了些许裂痕,更麻烦的是,有一丝极其阴寒歹毒的诅咒死气,如同附骨之疽,侵入了他的经脉深处,不断试图侵蚀他的生机与真元。
他运转《全真大道歌》心法,体内金丹(炼神还虚之境,金丹已与神魂初步相合,化为无形道胎,但习惯仍称金丹)缓缓旋转,散发出温润浩然的纯阳道炁,如同暖流般洗涤周身。归尘剑平置于膝上,剑格北斗七星散发出微弱的星辉,与他神魂交感,助他稳定心神,驱散外邪。
然而,那丝诅咒死气异常顽固,它似乎能吸收天地间的阴煞之气壮大自身,不断与赵清真的纯阳真元对抗、纠缠。
“如此下去,非但伤势难愈,恐遗后患。”赵清真心道。他尝试以归尘剑意直接磨灭,但那死气狡猾异常,分散隐匿于细微经脉之中,难以尽除。
就在他苦思对策之际,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对抗“万魂咒杀枪”时,自行领悟的那式防御神通——“归墟壁垒”。
“归墟……万法归尘……寂灭……”他喃喃自语,“既然外力难以驱除,何不……引其‘自归’?”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他不再试图以强横的真元去冲刷、驱逐那丝死气,而是缓缓收敛全部真元,甚至放开了对那丝死气的部分压制。
那丝死气察觉到压力减小,立刻如同毒蛇般活跃起来,更加疯狂地侵蚀他的经脉。
然而,赵清真并未慌乱。他心神沉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观想自身化为一片虚无,一片等待着万物终结与起源的归墟。不是对抗,不是驱逐,而是……包容与化归!
他将那“归墟壁垒”的意境,反向应用于自身内部!以自身道体为炉,以那侵入的死气为薪,运转那玄奥的“归尘”真意!
起初,那死气更加肆虐,带来剧烈的痛苦。但渐渐地,它发现周围不再是充满敌意的纯阳真元,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根本的“空”与“无”。它的侵蚀,它的破坏,仿佛泥牛入海,激不起半点涟漪,反而自身的存在,在这种“空无”的意境中,开始变得不稳定,如同冰雪暴露在阳光下,开始缓缓……消融!
不是被外力击碎,而是其存在的根基,被那“万法归尘”的意境所动摇,自行走向了“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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