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中途,她离席,转弯遇到等候多时的右贤王,他告诉她,无恙很好,作为单于现在仅有的两个继承人之一,他绝对安全。
她拉开裙摆,缓缓在他面前跪下:“霍成君在此恳求右贤王万事助我儿一臂之力。”
右贤王扶起这个他曾经很厌恶的女人,道,既然我在此候着娘娘,那么娘娘安心便好。
回到席间,薄胥堂遥遥举起酒杯:“外臣恭贺娘娘子女孝顺,身体安康。”
她执杯上前,“我也敬单于子孙浓茂,长命百岁。”
他以仅有两人可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败在你这个老女人手上,我不甘心!万世大计毁在你手上,我更恨!为人,我要狠狠折磨你;做鬼,我也要死死缠着你!”
她笑的云淡风轻:“你知道么?其实这两年,我并不经常想起你。这个天地并不大,我没有想过去找你。今日重逢,我唯一的心愿是希望你,不幸福。”
霍成君在他的若有所思中大笑举杯:“来!劝君更尽一杯酒,从此薄郎是路人!!”
转身微笑。隔了这么久的岁月,终于将这些话亲口告诉了他,心中顿时如释重负,整个人舒畅已极。
最佳的报复不是仇恨,而是打心底发出的冷淡,何苦花力气去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她要让薄胥堂知道,任他翻江倒海,她再也不会回头望他一眼。
从此薄郎是路人。
五凤二年(公元前56年),呼韩邪单于派遣其弟等西袭屠耆单于屯于东方之兵,杀掠一万多人。屠耆单于闻知,亲自带领六万骑东击呼韩邪单于,行军千里,遇上了呼韩邪单于约四万兵众,接战起来。
屠耆单于兵败,自杀。屠耆少子右谷蠡王姑瞀楼头归奔汉朝。
那一年,皇上设宴接见投汉的屠耆少子姑瞀楼头,霍成君自然陪同在侧。
她有些激动的看着皇上,皇上对她轻轻一点头。既是她的孩子,不会位高权重,但少不了富贵荣华。他会许那孩子一世安康,也不枉她取名,无恙。
皇上给他封了候,封地在西北,有些偏远,不过总比丧命的好。在长安的日子,儿子常来看她,看姐姐安然。
霍成君偶尔会给儿女讲讲当年三人的起伏恩怨。很多年以前的爱情,高亢的热度已经趋于常温,就像是一株缤纷艳丽的蝴蝶标本,早就没有了生气。没有了耿耿于怀的怨怼,没有曾经咬牙切齿的厮杀,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的叙述,还掺杂着一丝感慨和遗憾。
儿子得了薄胥堂的遗传,长得很是英俊出彩。不过一身白裳,一支玉簪斜斜的插在发髻上,眉毛几位细长飞入鬓中,说不出的风流雅致。
“额娘,都隆奇将军和他妹子还在我的手里,您想怎么弄?”他狭长的眼睛总是软软的眯着,像一只猫,只是偶尔也会闪过锐利的机锋。
小绯?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是清蒸好呢还是红烧好,随额娘高兴。”
“那就蒸了吧,红烧还废些油水。”她拉过已经长成风姿少年的无恙,“皇帝之心不可测,额娘虽想你念你,但还是希望你能在封地平平安安。没事就捎封信来,你舅舅那里也常常去看看,他很疼你的。。。。。。皇宫,待过几年安定了再来。”
过了两年,那只好吃懒做的金黄大豹子终于老老归去,皇上怕她触景伤情,将她安置在空废了多年的椒房殿,她还是没有名分,安然还是没有封号,但是宫里的妃子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的行礼,娘娘吉祥。
霍准成亲后,何元便来宫中在她身边做事,他说,我这条命是小姐捡回来的,她身边太多牛鬼蛇神,他说,小姐已精明了大半生,也辛苦了大半生,好不容易有个比较安定的日子,我想在她身边给她打打下手也好,至少可以为她减轻一点。
霍成君四十岁时,皇上召她儿子回京,召她弟弟回京,聚集霍家、萧家大大小小几十人在昭台殿隆重的办了一场家宴,她看着身边的亲人们,手执酒杯:“我这一生不信佛,不信神,更不信老天!我一直坚信我可以凭着自己一双手拼出天地来!”
“但是,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我失去的都是人生。”
“回头看去,没有对错,只有命运。”
飘展的聖旗,雍容的幢幡,帝王由御辇而下,一步步走向那个云淡风轻的女人。那个女人心够狠够毒,只要她愿意,能够搅的天地变色;偏偏她又顾忌太多挂念太多,每次抉择都弄的她自己心如刀割,伤人伤神。
刘询突然有些怕,如果有一天她不在陪在身边,那么,他岂不是又一个人的站在权利的最高峰,形单影只,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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