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殖民地的人民觉醒,要求追索被剥夺的尊严与权利时,殖民历史就会成为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每一个殖民者的后代将不得不面对永无止境的诘问,并为他们先祖的“丰功伟绩”一代又一代地付出代价。
这代价,将远比他们曾经掠夺的更为沉重。
我甚至已经可以看见印度人成为英国首相,而法国的街头全是阿尔及利亚人的情形了……】
拉莫特放下稿子,长叹一口气。
这篇文章与现在报纸上的政治评论都不同,更侧重于批判文化和心理层面。
虽然莱昂纳尔文章最后的“预见”十分荒诞不经,但是确实足够惊悚。
“天啊,一个印度人当首相……”拉莫特想到这个场景,就打了个寒颤。
他当然明白莱昂纳尔将这份稿件投给《费加罗报》,而不是《小巴黎人报》或者《共和国报》的原因。
《费加罗报》的读者受众,是巴黎保守主义的中产阶级精英们,他们往往是殖民政策的受益者。
莱昂纳尔的这篇文章,就是在挑战他们的观念——
并不是大声呼号儒勒·费里有多么虚伪,而是告诉这个国家的中坚阶层,殖民扩张有多么荒谬。
如果拉莫特打回这篇投稿,莱昂纳尔自然很容易就能找到下一家发表的报纸。
但到时候,《费加罗报》怕又是要遭受到同行的奚落和嘲笑了。
拉莫特不想《本雅明·布冬奇事》的舆论风波再次降临到这份报纸头上。
犹豫再三,他还是将这篇《被荣耀的,与被阉割的》交给排字工。
不过他特地加上了一个「编者按」,声明这篇文章并不代表《费加罗报》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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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最新一期的《费加罗报》发行了,莱昂纳尔的文章果然引起了巴黎读者与文化精英们的热议。
与公社分子们激烈的基调相比,莱昂纳尔这篇文章显得更加“内省”和“深刻”。
“索雷尔这次的角度太独特了!”
“他不谈经济剥削,也不谈政治压迫,而是谈‘精神阉割’。”
“确实,这种伤害,比物质掠夺更隐蔽,也更难以愈合。”
就连一些原本对激进左翼言论不感冒的温和派读者,也被这篇文章所触动。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政府官员就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
“莱昂纳尔说的有道理。我们在阿尔及利亚推行法语教育,不也是为了培养‘有法国头脑的阿尔及利亚人’吗?”
当然,也有批评的声音。一些殖民政策的坚定支持者很快就在报纸上撰文。
他们指责莱昂纳尔“危言耸听”“抹黑法国的文明传播事业”,认为他忽视了殖民带来的“进步”和“现代化”。
但这些反驳者很快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实——
他们的论调,与之前英国人对殖民地暴行的粉饰,几乎一模一样。
英国的媒体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曼彻斯特卫报》迅速安排将莱昂纳尔的这篇文章翻译成英文,以显著位置刊登。
而这篇文章在伦敦引起的反响,甚至比在巴黎更为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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