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焘暗自疏了一口气,接过黑匣,托出里面的菩萨:皇后为什么要送一尊菩萨给他?抬眼看了看一脸谦恭的和尚,“皇后,她还好吧?”
“这个,贫僧不知。贫僧受太子所托,并未见过皇后。”
“朕有《灭佛诏书》在先,若有人送一尊胡神给朕,不是疯了,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耐烦?
一道灵光在心中炸开,皇后是想他下诏将其赐死吗?
因为望儿?忏悔?
端着佛像的手瑟瑟发抖,目光投向眼前的和尚,“朕想替皇后和死去的皇儿做一场法事。之后,又不想此事被其他人知道。大师可否成全?”佛像是仅剩的一个,和尚是随缘而来的,皇后和那奴儿都是佛徒,这或许是告慰亡灵最好的方法。
“万岁不杀贫僧么?杀了贫僧就再不必担心事情泄露出去了。”
“你以为,朕生来就喜欢坑沙门毁佛像吗?”
“凡事必有因果。贫僧全然体谅。非要用霹雳手段的时候,万万不能手软。这亦是万岁的施与无畏。”
拓跋焘猛一回身,惊愕之下找到了知音,放下佛像,如释重负地合十双手,“阿弥陀佛,大师慈悲。”心里觉得,眼前这个和尚跟他曾经见过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对方宽容祥和,看不到一丝野心。与此人相比,昙无谶,玄高等人虽精通三藏典籍,颇具神通,却终究是心怀鬼胎。究其根本,修行佛法不是高谈阔论,终究要化作一种善行——
平等、体谅,便是天大的慈悲。
“善哉善哉,昙曜修行浅薄,这‘大师’万万当不起,万岁谬赞了。”
看了看几案上的佛像,忽然有了个念头,“大师愿意留在鹿苑吗?或可为朕解除困惑。”思量片刻,诡异一笑,“就这么定了。反正太子也没指望你能回去。只说是被朕砍了,往后,你就安心留在这里修行。”
“万岁愿闻佛法?”正所谓事事无常,因缘流转。谁能料到一直高喊着灭佛的“太平真君”忽然间要修佛法?正如观音菩萨所说,凡事不必过于担心,昨日种下了今日的因,而眼下就蕴藏着未来的种子。
拓跋焘并未掩饰心里的羞愧,轻轻揉了揉鼻梁,“寇天师对朕说,红藕白莲本是同根,皆是济世良方,得什么病修什么法。然而,沙门之法来自番邦,未免沾染了番邦的陋习,朕希望破除旧法加以改善,让这味奇药堪为我邦之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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