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腥气,在医仙阁的院角打了个旋。
紫苏叶还在掉,一片接一片,在青石板上,被那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黑灰粘住,像被无形的手钉死在原地。
墨玄蹲在井沿,银爪按在铜片上。那枚铜片像块浸了水的冰,凉得刺骨,上面的“宫”字淡绿微光忽明忽暗,暗纹却愈发清晰,细得像发丝,盘绕成诡异的圈。
“这纹路…俺好像在哪见过。”白芷的碎晶悬在铜片上方,淡金光簌簌往下掉,像撒了把碎米。她又开始捻衣襟,这次把衣襟捻得发皱,指节泛白的弧度比之前更甚,“上次在老巫祝草屋,他墙上挂的兽皮上,好像有类似的印子。”
凌霜骂了句娘,抬手抹了把胳膊。黑痕淡了些,却像生了根似的,隐隐往肉里沉。他的钢剑斜倚在腿边,剑穗上的水珠早干了,只留下几道水痕,像泪痕。“管它什么纹路,天魔敢来老子就敢砍。只是这铜片…真能引星力?”
“能引,也能骗。”墨玄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冰碴子砸在人心上。他抬头扫过院门外,松烟味越来越浓,混着药渣的苦,成了种不出的怪味,“老巫祝的艾草能辨邪气,却辨不出人心。”
话音刚,院门外就传来脚步声,很轻,像踩在棉花上。不是黑影的诡秘,是老人特有的迟缓,每一步都带着停顿,仿佛在试探什么。
阿菟攥紧符纸,往墨玄身后缩了缩。符纸还带着焦味,边缘卷着,像被火燎过的枯叶。“是…是老巫祝吗?”她的声音发颤,眼睛盯着门缝,“那烟味…和上次一样。”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比刚才黑影推门时更响,却少了那份阴鸷。老巫祝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灰布袍子上沾着草叶,头发乱得像鸟窝,手里还拿着捆艾草,烟就是从那上面飘出来的。
“灵猫倒是机警。”老巫祝笑了笑,声音哑得像破锣,拐杖往地上顿了顿,“那些崽子没伤着你们?”
凌霜刚要开口,墨玄突然开口:“艾草是你的,眼线虫是你放的?”
老巫祝的笑僵在脸上。他抬起手,枯瘦的手指捏着艾草,烟从指缝里钻出来,绕着他的手腕转了圈。“灵猫这话…是什么意思?”
“草屋的眼线虫,故意留着让我们发现;医仙阁的黑影,刚好被你的艾草制住。”墨玄的银爪在铜片上划了下,暗纹突然亮了亮,“连这铜片上的暗纹,都和你兽皮上的印子能对上。你到底想引我们来做什么?”
空气瞬间凝住。风停了,药草不响了,连井里的湿气都像冻住了。
老巫祝沉默了很久,久到凌霜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他才缓缓抬起头。阳光照在他脸上,皱纹里藏着的不是慈祥,是疲惫,还有点不清的苦涩。“你这猫…比狐狸还精。”
他拄着拐杖走进来,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的缝隙上,像在走某种暗语。走到铜片前,他蹲下身,枯手刚要碰到铜片,就被墨玄的银爪挡住了。
“别碰。”墨玄的眼神很冷,“暗纹会认主,你碰了,就脱不了干系。”
老巫祝缩回手,叹了口气。“脱不了了。从天魔盯上这铜片开始,就脱不了了。”他把艾草放在铜片旁边,烟立刻往暗纹上飘,暗纹像怕烫似的缩了缩,“那些黑影不是真的天魔,是‘影奴’,用活人炼的,没脑子,只认标记。”
“标记?”白芷的碎晶突然抖了下,淡金光猛地亮了一瞬,“是…是这暗纹?”
“是,也不是。”老巫祝的拐杖往井里指了指,水面平静得像块黑布,却隐隐有光点在动,“这井不是阵眼,是‘镜’,能照出铜片里的东西。天魔要的不是星力,是铜片里藏的‘钥匙’——能打开封印的钥匙。”
墨玄的耳朵动了动。铜片里传来的水声更清晰了,不是漩涡声,是流水声,像山涧的泉,带着灵气的甜。他突然想起昆仑仙境的水,也是这种声音,只是更清。
“钥匙在铜片里?”凌霜挑眉,“那我们岂不是拿着个烫手山芋?”
“是诱饵。”老巫祝的声音突然压低,往药庐的方向瞥了眼,“天魔故意在铜片上动手脚,让我们以为能找到密钥,其实是想借我们的手,把铜片里的东西引出来。他们打不开铜片,只有灵猫的星力能。”
墨玄没话。他注意到老巫祝的袖口在动,像是藏了什么东西,偶尔露出半截木牌,上面刻着个模糊的“巫”字。还有他的拐杖,顶端裹着层黑布,布下似乎有东西在发光。
“那你为什么帮我们?”阿菟突然问,符纸在掌心晃了晃,“你早知道天魔的计划,为什么不早?”
老巫祝的身体僵了下。他抬手摸了摸胡子,动作有些慌乱,不像刚才的从容。“俺…俺欠伏羲一个人情。他当年帮俺救过部的人,现在他的人有难,俺不能不管。”
这话刚完,药庐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东西掉在了地上。
凌霜的钢剑瞬间出鞘,剑风扫过药架,甘草、当归簌簌往下掉。“谁在里面?!”
墨玄的银爪弹出,淡绿光往药庐门后扫去。光刚碰到门框,就被一道黑气挡了回来,“嗤”的一声,像烧红的铁碰到了水。
老巫祝突然站起来,拐杖往地上猛地一砸。“不好!是‘噬纹虫’!”他的声音变了调,再也没有刚才的迟缓,“这虫专吃灵纹,会把铜片里的钥匙啃碎!”
话音未,药庐的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道黑气从里面冲出来,直扑铜片。那黑气比黑影的刀气更浓,带着金属生锈的味,还夹杂着细微的“咔嚓”声,像在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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