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不能保,还要重罚!大张旗鼓地罚!陛下须亲自下旨,痛斥张盛辜负圣恩,罪大恶极,令三法司从严、从速审理,绝不姑息!”
“如此,陛下非但能从风波中脱身,更能向天下展现您公正严明,不徇私情,爱护学子的君主形象。一时的退让,是为了日后更稳固的权威。失一张盛,却能赢得天下士子之心,孰轻孰重,请陛下圣断!”
杨士奇的话,可以说直接让朱高炽确定了自己心里的判断。
其实他也都明白,但是就是坐不下这个决心。
现在杨士奇愿意做这个恶人,他也只能趁着台阶往下走。
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贵为天子,却要被臣子逼得断尾求生,这是何等的讽刺!
良久,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中,响起了朱高炽疲惫而沙哑的声音。
“拟旨吧。”
“就按杨爱卿说的办。”
…………
圣旨一下,京城舆论瞬间逆转。
原本还在观望的各方势力,都被新皇这道充满雷霆之怒的圣旨给镇住了。
旨意中,朱高炽痛心疾首,将张盛骂得狗血淋头,称其丧心病狂,国之蠹虫,辜负了他的一片信任,并严令三法司彻查到底,还天下学子一个朗朗乾坤。
朱高炽以一招漂亮的挥泪斩马谡化解江澈带来的后果。
不仅成功将自己从这趟浑水中摘了出来,还顺势收割了一波民心,博得了圣君英明的赞誉。
不过这件事情自然不会并未就此平息。
随着案件的公开审理,一个意想不到的副产品,却引发了另一场更大的风暴。
为了证明张盛等人是如何处心积虑构陷考生。
方仲永等五人的考卷,作为关键证物,被半公开地呈现在了朝堂和士林面前。
起初,人们只是惊叹于这五篇文章的文采斐然,感慨他们险些被埋没。
但很快,一些敏锐的学者和官员。
从字里行间,读出了令人心惊肉跳的东西。
尤其是方仲永的那篇策论!
“开海禁,弛商律,以商税充国库,厚边防?简直是荒谬绝伦!”
应天府最大的一家茶楼里。
一名头戴方巾的老儒生气得浑身发抖,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拍在桌上。
“圣人云,士农工商,贵贱有序!他竟敢将商贾之利,凌驾于国本之上!此等离经叛道之言,若让他入了朝堂,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他对面,一个年轻学子却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周老先生此言差矣。方兄文中说得明白,国无恒产,则民无恒心,如今北境军费糜巨,朝廷财政年年吃紧,加征田赋,则农人困苦,开海通商,引万国之银,以充盈国库,既不伤农,又能强兵,何乐而不为?”
“你!你这是被他的歪理邪说给蛊惑了!”
老儒生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重商轻农,乃是取乱之道!取乱之道啊!”
另一桌,几名商人打扮的人却听得两眼放光。
“这位方公子,真是咱们的知音啊!”
一个锦衣商人压低声音,激动地对同伴说。
“市舶之利,足以富国,这句话说得太好了!要是朝廷真能采纳此策,咱们的生意,何止大十倍!”
类似的争论,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国子监、翰林院、六部衙门,甚至街头巷尾。
无数人都在讨论着方仲永那份惊世骇俗的考卷。
支持者认为他洞察时弊,高瞻远瞩,是百年不遇的经世之才。
反对者则视他为洪水猛兽,认为他的思想动摇了儒家正统,是足以祸乱天下的异端。
方仲永,林惊蛰等人的名字,一夜之间。
从一个险些被埋没的受害考生,变成了席卷整个大明士林的风暴中心。
五个人,以及那五份考卷,被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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