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弹匣,带上备用子弹,套上最厚实的狗皮帽子和军大衣。
林大海拄着根结实的榆木棍子立在院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瘦猴不敢耽搁,骑上他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一溜烟冲出了村,消失在寒风中。
林阳推出自己那辆保养得不错的永久牌二八大杠:“爹,上车!河上风大,把这件军大衣也披上!”
他一边着一边把另一件厚实的军大衣递给父亲。
林大海也没二话,接过沉甸甸的大衣披上,利地跨坐在后座,将那支保养得锃光瓦亮的八一式自动步枪稳稳地横抱在怀里。
林阳双脚踏上踏板,猛地发力。
那自行车发出链条绷紧的轻响,在他三牛之力的驱动下,如同离弦之箭,卷着寒风碎石冲上了坑洼不平的村道。
速度之快,很快就把先一步离开,吭哧吭哧蹬车的瘦猴远远甩开。
六十里坑洼不平,冻得硬邦邦的土路,在车轮下飞速后退。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不到一个时,青龙村口模糊的轮廓和河滩上篝火的光亮就出现在视线尽头。
黑压压一片人,气氛格外凝重。
林大海在车后座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背,声音带着急促和战场上才有的紧迫感:
“再加把劲!越快越好!”
林阳闷头发力,车轮几乎要碾出火星,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爹在他身后,沉默地坐着,腰背依旧挺直如松,表情凝重的能够滴出水来。
近了,篝火的光亮驱散了部分黑暗,映照出河滩上凝重的景象。
郑百川裹着几件棉袄,坐在一块避风的大石头上,警卫员拿着干毛巾站在一旁。
虽然收拾得看似整齐,但花白的头发依旧半湿,紧贴在额角,脸上残留着水汽的印痕和驱不散的寒意。
那份深入骨髓的冰冷,不是烤一阵火就能驱散的。
他看到了林大海父子俩如同骑兵般冲下河滩,不由得眉头一皱,带着责备和下意识的保护,看向跳下车后座,身姿依旧挺拔的林大海:
“大海?你个老子跑来干什么?我点名找的是林阳!你现在啥身份?老老实实家里炕头待着!别给我在这儿添乱!”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大海拄着榆木棍站稳,把枪带往肩上提了提,咧嘴笑了,露出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笑容里却带着一种久违的锐气:
“嘿嘿,指导员!算起来得有二十年没听您喊过我的编号了吧?”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跟您这老首长一块堆儿干点活儿!”
“至于我儿子?”他伸手一指正在支车架的林阳,“就让他给咱俩把风、压阵!”
“放心,我这枪,”他珍惜地拍了拍怀里八一杠光滑冰冷的木枪托,动作娴熟无比,“拆了装装了拆,没事就摸两把,比我儿子保养得还勤快。”
“咱们那会儿在朝鲜冰天雪地里,要是有这玩意儿……”
后面的话他没,只是眼神灼灼地看向郑百川,那里面蕴含的硝烟气息和同生共死的默契,比这寒冰更浓重。
郑百川看着这张熟悉又布满风霜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历经岁月却从未熄灭的老兵之火,再看向那藏着惊天罪恶的河面,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仿佛带着血腥味的空气。
河道上空弥漫着无形的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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