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柳生古宅的崩溃与绝望、那贯穿屋顶的雷霆印记、以及家族哀嚎的余音,已被跨越海洋的飞行彻底抛在身后。
回到华夏已近一日,林深这栋外表低调、内里却自成一方静谧天地的临海别墅,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的纷扰与昨日的血色黄昏彻底隔绝。
窗外,深秋的夜雨正酣。太平洋吹来的冷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狂暴地敲打着巨大的地玻璃窗,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噼啪”声。
海面在黑暗中翻涌咆哮,浪涛声与风雨声交织成一片混沌而充满原始力量的背景音。
别墅内却温暖如春,恒温系统无声运作,柔和的暖光从精心设计的嵌入式灯带中流淌出来,照亮了线条简洁、色调以深灰与米白为主的高级装潢。
空气中弥漫着极淡的、来自顶级香氛系统的雪松与琥珀气息,沉稳而疏离。
客厅中央,一张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上,林深随意地靠坐着。
他换上了一身质地柔软的深灰色家居服,赤着脚踩在厚实温暖的羊毛地毯上,手中并无书卷或电子设备,只是闭目养神。
那湮灭诅咒、掌控雷霆的恐怖威势,此刻收敛得滴水不漏,仿佛只是一个气质冷峻、带着些许倦怠的英俊青年。
在他侧后方约三步远的位置,柳生爱子安静地跪坐在一张同样深灰色的圆形绒垫上。
她已经换下了那身象征屈辱与决绝的女仆装,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剪裁合体、用料考究的改良款中式立领旗袍。
素雅的月白色缎面,仅在领口和袖口处绣着几道疏淡的靛青色云纹,低调内敛,却完美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力量感的腰肢与修长的颈项。
一头柔顺的黑发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下颌。
她低眉顺目,双手交叠置于并拢的膝上,姿态恭谨而沉静,如同古画中走出的仕女。
诅咒的枷锁已除,那份源自血脉的剑道锋芒被深深内敛,只剩下对主人绝对的服从与融入新环境的谨慎。
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件被主人精心擦拭后、置于合适位置的艺术品,无声地散发着一种沉静而驯服的美感。
别墅配备的顶级安防系统如同虚设。
玄关处,那扇厚重的、需要三重验证的合金大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没有警报,没有能量波动,仿佛那门本就该在此刻开启。
一道身影带着室外的风雨湿气,就这么突兀地、理所当然地“挤”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藏蓝色旧道袍,袍角还沾着几点新鲜的泥水渍。头发有些凌乱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
他身形高瘦,脚步有些拖沓,脸上挂着一种仿佛永远睡不醒的惫懒神情,正是王也。
他甩了甩湿漉漉的袖子,像回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地径直走向客厅,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哎哟喂,这鬼天气,道爷我这把骨头都要给吹散架喽........我老林,你这破地方安防又升级了?差点没让我那点可怜巴巴的‘风后奇门’在门口转晕乎........”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没睡醒的京腔儿化音,瞬间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王也的目光先是随意地扫过闭目养神的林深,紧接着,便像被磁石吸住一样,定格在了林深身后、安静跪坐的柳生爱子身上。
他的脚步顿住了。
那双总是半眯着的、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慵懒眼眸,倏地睁大了一些,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讶与玩味。他的视线在爱子那身素雅旗袍勾勒出的身姿、那沉静内敛却暗藏锋芒的气质、以及那份对林深近乎本能的恭顺姿态上,来回逡巡了好几圈。
王也的嘴角,一点点向上勾起,最终形成一个带着十足调侃意味的、懒洋洋的弧度。他拖长了调子,对着依旧闭目、仿佛没听见他进来的林深道:
“哟——!”
“我林老板,深哥儿,几日不见........”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又瞟向爱子,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藏品”。
“........您这‘玩’得,可真是越来越有格调了啊?”
那“玩”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戏谑。
他甚至还轻轻吹了声口哨,那惫懒的腔调配上此刻的表情,活脱脱一个撞见朋友金屋藏娇的损友模样。
林深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眸子看向王也,里面没有波澜,只有一种被打扰清静后的、毫不掩饰的冷淡。
他没有去看王也那戏谑的表情,也完全无视了对方对爱子那带有审视意味的调侃,仿佛王也刚才那番作态只是在对着空气表演。
薄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冰冷而直接:
“滚吧。”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驱离感,如同窗外的冷风瞬间灌入室内。
“有事?”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神锐利如刀,直刺王也。
“。”
王也脸上的调侃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随即垮了下来,仿佛被林深那毫无幽默感的冰冷给冻着了。
他夸张地缩了缩脖子,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得得得,您老还是这么不近人情,开个玩笑嘛........行行行,正事,正事。”
他走到林深对面的单人沙发旁,也不管自己湿漉漉的道袍,一屁股就瘫坐了下去,整个人陷进柔软的皮质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仿佛刚才的调侃只是例行公事的开场白。
王也的表情,在坐下的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股子玩世不恭的惫懒气依旧在,但眼底深处,却悄然沉淀下一丝凝重。
他不再看爱子,目光聚焦在林深脸上,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传递重要消息的肃然:
“唐门。”
他吐出这两个字,仿佛有千钧之重。
“开启了‘丹噬大会’。”
“丹噬大会?”
林深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词,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他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般的波动。显然,这个名词本身,就带着某种不寻常的份量。
“嗯,”王也点点头,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你可以理解为........类似龙虎山的‘罗天大醮’吧。”
........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