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前厅。
徐妙云端坐主位,平日里温婉平和的脸,此刻覆着一层寒霜。
她一言不发,甚至没看一眼跪在堂下的妹妹,只是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去茶沫。
可整个王府,从管家到杂役,都觉得一股无形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徐妙锦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脑袋耷拉着,肩膀一抽一抽,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委屈到了极点。
“姐……我错了……”
“去,把二姐房里,所有跟吃食有关的东西,无论锅碗瓢盆,还是瓶瓶罐罐,一概给本王妃搬出来!”
徐妙云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是!”
几个早就候在一旁的壮硕仆妇领命,如狼似虎地冲进了徐妙锦的院子。
很快,一场触目惊心的“缴械”开始了。
先是正常的铜锅、铁锅、陶瓷碗碟。
紧接着,是一堆奇形怪状的瓶子,装着五颜六色的粉末和液体,散发着难以名状的气味。
最后,仆妇们竟抬出了一口半人高的大号炼丹炉,炉上还沾着不知名的黑色粘稠物。
墙角处,一个脑袋挤着一个脑袋,正偷偷探头观望。
朱棣、范统、宝年丰,还有刚从军营被接回来,脸色依旧蜡黄的朱高炽三兄弟,几人缩成一团,看着那堆积如山的“作案工具”,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
“乖乖……这哪是做菜,这是炼丹吧?还是炼毒丹!”范统声嘀咕,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在发酸。
朱棣的脸皮狠狠抽搐了一下。
就在这时,两个下人抬着一副担架,心翼翼地从后院走了出来。
担架上,躺着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的三保。
他双目紧闭,脸色青紫,嘴角还挂着一丝白沫,胸口微弱地起伏着,看上去只剩下了半口气。
朱棣看得眼皮直跳。
“爹,还好咱们跑得快……”朱高炽心有余悸地拍着自己肥硕的胸脯,声。
朱棣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看着三保那凄惨的模样,心中竟生出了一丝庆幸与后怕。
堂上,徐妙云看着那堆东西,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妹妹吊起来打一顿的冲动,冷声道:“徐妙锦,禁足一个月,罚抄《女诫》一百遍!”
“抄不完,不准出房门半步!”
“呜呜呜……知道了,姐……”徐妙锦哭得更凶了。
一场席卷燕王府,造成“伤亡”惨重的大恐怖,终于在徐妙云的雷霆手段下,下了帷幕。
两日后。
朱棣在军营躺了一整天才缓过劲来,看着三个还没恢复元气的儿子,既心疼又好笑,严令他们以后远离徐妙锦的“爱心餐”。
回到王府,他直接将范统,姚广孝喊进了书房。
夜色深沉,书房内灯火通明。
姚广孝一身黑色僧袍,坐在蒲团上,双目微阖,宛如入定。范统则没个正形地瘫在一张软榻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鸡腿,似乎那场味觉灾难让他对食物产生了某种心理阴影。
朱棣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打破了沉默。
“应天府的毒是软刀子,一刀一刀割人心。”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两人,眼神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刻骨的冰冷。
“北平的毒……是要人命!”
范统一听,差点没被鸡骨头噎住,连连咳嗽。姚广孝那如同古井般不起波澜的脸上,也难得地抽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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