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缩在巷口,衣衫褴褛,脸上糊着泥,可眼神还是熟悉的倔。
“阿箬。”他哑着嗓子,“你还记得我吗?一块从西北逃过来的。你现在吃香的喝辣的,跟世子混得风生水起,可我们呢?还在啃树皮!”
周围几个乞丐也围了过来,目光复杂。
阿箬没辩解,只了一句:“跟我走。”
她带着他们穿过半座城,来到南市新辟的“流民安置坊”。
这里有三间大屋:一间是免费粥棚,炉火正旺;一间是儿童教习所,十几个孩坐在矮凳上认字;最后一间挂着牌子——“技能实训工坊”,里面一群人在学编竹筐、做豆腐、修木器。
墙上贴着告示:
【识字满百,可报名炊事杂役,月俸一两五】
【习技三月,考核合格,转正工薪,享医保补贴】
【推荐就业,成功入职者奖励铜钱三百】
“这不是施舍。”阿箬指着墙,“这是机会。你想一直被人叫‘叫花子’,还是想有一天挺直腰板‘我是南市豆腐坊李师傅’?”
那流浪汉嘴唇抖了抖,没话。
第二天清晨,他第一个来报名识字班。
阿箬回府时天已擦黑,萧景珩还在书房批文,油灯映着他半边脸,沉静如水。
她站在门口没进去,看了许久,才轻轻走进去。
“今天那个男人……是我逃难路上最照顾我的哥哥。”她声音很轻,“我以为他会一直活下去,哪怕苦点。可他差点就烂死在沟里。”
萧景珩放下笔。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以前我觉得活着就是骗口饭吃,今天我才明白,你是真想让这天下的人,都有尊严地活。”
萧景珩抬头看向窗外。
万家灯火,连成一片。
学堂的灯最后熄,有个身影抱着书包跑出来,蹦跳着回家。
他低声:“不是我想这样。是必须这样。乱世的根,从来不在朝堂争权,而在百姓无路可走。今天给他们一条活路,明天才不会逼出十万暴民。”
阿箬笑了,眼角有点湿:“您这张嘴啊,越越像圣旨。”
“不像也得像。”他重新提笔,“当所有人都觉得日子有奔头,谁还信什么‘替天行道’?江湖人也好,流民也罢,只要给口饭、给条路,就不会跟着疯子造*反。”
他蘸了墨,在纸上写下新的条陈:《关于推广“流民安置坊”至各州县的建议》。
阿箬站在身后,看着那一行行字下,像春雨洒进干土。
夜深了,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案头一叠文书。
其中一页飘,正好盖住“江湖事务司”四个字。
萧景珩没去捡。
他只是望着远处皇宫方向,眼神平静而坚定。
改革已从破局迈入深耕。
根基稳了,风雨再来,也不怕。
一支毛笔突然从笔架滑下,砸在砚台上,溅起几点浓墨,正在“安置坊”三个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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