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建丰猛地将那份密报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胸口剧烈起伏,脸上因愤怒而泛起潮红。
他想起了在前线视察时看到的景象:士兵们穿着草鞋,啃着发霉的米,弹药匮乏,许多伤员因缺医少药而在痛苦中死去。他也想起了在赣南山区,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是如何勒紧裤腰带支持“抗战建国”。
可渝城呢?那些高居庙堂之上、整天将“党国”、“领袖”挂在嘴边的衮衮诸公,他们在做什么?
“我这批‘土货’赚来的钱,每一块大洋都沾着风险!我那位已经功勋卓著的老同学,拿着自己的命在拼,是在虎狼窝里为我争抢这点资源!可他们呢?”建丰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份密报,上面的数字仿佛化作了舞厅里摇曳的酒杯、豪宅中飘散的鸦片烟雾、还有那些官员姨太太身上珠光宝气的首饰。
“国家糜烂至此,民族危如累卵,他们却还在醉生梦死,盘剥民脂民膏以自肥!‘革命’?‘主义’?都成了他们升官发财的遮羞布!”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他的喉咙。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想让清冷的夜风吹散心中的燥热和失望。
赣州的夜晚,远不如渝城繁华,甚至有些冷清,但这份安静,反而让他更能看清一些东西。
“父亲……您看到的,和我看到的,是同一个党国吗?”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他知道父亲的难处,需要平衡各方势力,需要维系表面的团结。但这种“平衡”的代价,是前线将士的鲜血,是底层民众的苦难,是真正有志之士的心寒!
他想起自己推行“赣南新政”时遇到的层层阻力,那些地方豪强、腐败官吏,哪一个背后没有渝城的影子?
他们用“破坏抗战”、“标新立异”的帽子扣下来,无非是因为触动了他的利益。
“靠他们,能救国吗?”建丰在心中叩问自己,答案几乎是否定的。
良久,他缓缓关上窗户,脸上的激愤渐渐被一种冷硬的决断所取代。
他回到桌前,拿起笔,开始给吴敬中回信。
信中,他首先肯定了此次“北货”交易的顺利,对吴敬中的“辛劳”表示“慰勉”,并隐晦地提出了下一阶段需要的“货品”种类和数量,暗示可以适当扩大规模。
然后,他斟酌词句,写下了一段看似平常,却蕴含深意的话:
“……阅及渝中来信,颇多光怪陆离之象,令人扼腕。吾辈身处漩涡,更当惕厉奋发,以非常之手段,行非常之事业,切不可与彼辈同流。所需款项及后续安排,已嘱陈主任悉数办妥,望兄放手施为,以慰……父老之盼。”
这里的“父老之盼”,既指赣南百姓,又何尝不是他内心深处对那个理想中“清明党国”的期盼?
写完信,他用火漆仔细封好,交给心腹秘书,嘱咐必须以最稳妥的渠道送出。
秘书离开后,建丰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那笔来自东北特产的丰厚利润,此刻在他手中,感觉分外沉重。
这钱,是“脏”的,来自敌占区的黑市交易,来自与汉奸、日寇的周旋。
但它又是“干净”的,因为它将被用于他认定的、有利于国家和民族的事业。
他像是在说服自己,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既然旧的体系已经腐朽到无法依靠,那我就必须建立属于自己的新的力量。敬中给的这条财路,或许险峻,但能给自己独立的财力支持。他是用心的.....”
他清楚地知道,与吴敬中的这条秘密利益链条,将是他未来布局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这不仅关乎金钱,更关乎一条不受渝城那帮蛀虫掣肘的、独立的资源和情报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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