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坯房里的光线本就昏暗，张远山指尖的符纸突然腾起幽蓝火苗时，投在墙上的影子骤然扭曲成狰狞鬼面。
他喉结滚动两下，终于将那张画着北斗七星纹的朱砂符狠狠撕开——这是他今早特意用公鸡血开的光，本打算留给最凶险的关头。
符纸断裂的脆响惊得赵婉儿一颤。
她正扶着宋坐起来，宋的警服后背蹭了好大一片墙灰，此刻正攥着她的手腕，指节发白。"心！"张远山的低喝混着符纸燃烧的焦味窜进众人鼻腔，众人抬头时，孙东的黑雾已在半空中凝结成更清晰的轮廓——他胸骨里的血珠不再跳动，反而像被符纸的阳气激得发了疯，"滋滋"冒着暗红气泡。
"好东西！"孙东的声音里裹着碎瓷片似的锐响，黑雾裹着的手突然探向张远山飘散的符纸灰烬，"比刚才的朱砂甜多啦！"他腐肉脱的下巴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发黑的牙齿，"再来一张？"
张远山的额头瞬间沁出冷汗。
他今早明明在观里用八卦镜测过，这符纸的阳气足够镇住普通厉鬼，可眼前这尸鬼竟像吸大烟的瘾君子，越克越兴奋。
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符袋，指尖却触到空的布面——刚才那是最后一张北斗符了。
"道士，你倒是撕啊？"孙东的黑雾突然蔓延到张远山脚边，腐臭的气息钻进他鼻腔，"当年你师父撕符镇我娘养尸阵时，可没这么手软。"
众人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张老太已走到土炕边。
她背对着剥墙皮的窗户，半张脸陷在阴影里，半张脸却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张真人，你当年拆我养尸洞，什么'伤天和'，如今我儿子成了尸鬼，倒要谢谢你教的好法子——用纯阳符养着，比我那破阵管用多啦。"她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锅，"你，这满屋子人的命，够不够抵我东受的八百年阴寒？"
"你疯了！"赵婉儿猛地站起来，宋想拉她没拉住。
她眼眶发红，护在宋身前，"当年的事是你先养尸害人！
现在拿我们撒气算什么本事？
要杀要剐冲我来，我们几个从进乾陵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张老太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她盯着赵婉儿颤抖的肩膀，又扫过李宝攥得发白的警棍，突然笑出了声："好，好个同生共死。"她转身走向孙东，枯瘦的手抚过他黑雾凝结的手臂，"东，先吃这个嘴硬的女娃。"
"慢着！"李宝跨前一步，警棍在掌心转出半道弧光。
他后颈的汗毛还竖着，可刚才看宋被撞飞时涌起的钝痛此刻烧得他喉咙发紧。
这屋子不大，他能护住赵婉儿吗？
能挡住尸鬼的攻击吗？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自己退半步，下一个飞出去的就是赵婉儿。
孙东的黑雾突然凝固成实体。
他腐烂的指甲尖泛着青黑，直戳李宝咽喉："你算什么东西？"
李宝本能地偏头，指甲擦着耳垂划过，火辣辣的刺痛让他眼前发黑。
可更疼的是胸口——孙东另一只手穿透了他的外套，在左胸位置划出三道血痕。
温热的血渗出来，顺着肋骨往下淌，他能清晰感觉到血液滴在裤腰上的温度。
"宝子！"赵婉儿的尖叫混着宋的抽气声炸在耳边。
李宝踉跄两步，后背撞在条案上，案上的茶碗"叮当"地。
他低头看向胸口，三道血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紫，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极了他在乾陵地宫里，被守陵兽抓伤时的感觉。
张远山的桃木剑"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李宝胸口的血痕，突然想起三日前在西安城隍庙，那个白胡子老道拽住他衣袖的话："那姓李的子，身上有乾陵龙气......"
孙东的黑雾又开始翻滚。
他盯着李宝发紫的伤口，腐肉堆里的黑虫突然集体振翅，发出刺耳的嗡鸣："味道......比朱砂还妙。"
李宝扶着条案站直。
他能感觉到有股热流从丹田往上涌，像是有人在他血管里点了把火苗。
刚才的疼痛突然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熟悉的灼烧感——就像在乾陵地宫深处，他徒手掰开石棺时，掌心冒出的金光。
"你、你脖子......"宋的声音发颤。
李宝抬手摸向后颈。
指尖触到的不是皮肤，而是一片滚烫的灼热。
他看见赵婉儿的眼睛突然睁大，张远山的嘴张成O型，连张老太都退了半步。
有什么东西正从他后颈的皮肤下往外钻，像是被囚禁多年的活物，急于破茧而出。
"东，心......"张老太的声音突然变了调。
孙东的黑雾剧烈扭曲起来，他腐烂的手指指向李宝："你身上......有......"
"轰——"
一声闷响从李宝体内炸开。
他眼前闪过刺目的金光，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
等视线恢复时，他看见孙东的黑雾正在快速消散，那些原本凝结的腐肉、黑虫、甚至胸骨里的血珠，都像被风吹散的烟灰，簌簌往下。
张远山的符袋"啪"地掉在地上。
他盯着逐渐透明的孙东，又看向李宝后颈——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金色纹路，像极了乾陵地宫里，刻在石墙上的星图。
"这......这是......"赵婉儿扶住宋，声音发颤。
李宝摸着后颈发烫的位置，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博物馆，那个老教授指着《推背图》残页的话："乾陵龙气，只待青阳再现......"
孙东的黑雾最后凝成一道尖啸。
他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混着腐臭钻进李宝耳朵："青阳......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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