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不宁?
三百多个难熬的日夜过去,他总算迎来了雪耻的一天──可偏偏在最後关头,自己竟生出了一丝犹豫。无关乎这场战役的胜负,而是纯粹的……略带儿女私情的感伤。
连芳不是说过吗?为了自己,便不会轻生的话。
所以,一定是自己多虑了……沙尔心道。
缓缓回过首,男人望向那些把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的亚述战士们,他们将自己视作神祗般尊崇的眼神,让他立时将杂念抛诸脑後!
只要挥挥手──一切都会结束吧……这样的话,还在犹豫什麽呢?
就这样佩剑被拔出了,高扬健臂的男子,大声喝令──
旋即,黑骑军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向了大马士革城。
噩梦,开始了。
因为失去了视力,所以看不到火光连天的战争场面……但连芳仅仅是用其余四感,也能感知大马士革城……危在旦夕了。
闻之欲呕的血腥气味、声嘶力竭的惨呼……一瞬间仿佛连暴露於空气中的皮肤都能感受到炙热滚烫!
真像自己预想的那般,一切终於要结束了麽?
这席卷而至的梦魇──就算自己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麽?!
连芳默默地站著,任冷风无情削过他的颊,未曾动弹半分。
“大人!外面很危险──”察觉到这个时候还滞留在露台上的连芳,两个宫婢想将他扯进宫室,却被连芳挥开了手。
“让我留在这里吧。”轻道。
两个宫婢面面相觑了一下,道:
“大人,您和我们一道逃走吧──整个城池都要包围住了!也不知道亚述人什麽时候会跑到神宫里来!”
“就算您是先知──可刀剑无眼,万一一个不留神……您还是躲一下吧!”
“你们不用管我,”连芳摇了摇头,拒绝了来人的好意,他伸出手握住了石阑。“我都会留在神殿,等著……”
“您在等谁?”宫婢忙问。
“我……”
“当然是在等著亚述王攻掠城池後来迎接你了──我说的对不对啊,‘先知大人’?!”
突然,一个透著愠怒的声音在空气中炸响,让连芳的心“咯!”一下,蓦然收紧。
“还是我错怪了你呢?”
脚步趋近,如此沈重有力──是阿尔帕德!
“说啊!”
为他的魄力震慑,连芳倚身挨向了露台边缘,还没有站稳,便被男人一下捉过了肩膀。
“回答我啊!你究竟把我置於何地?!”
风中,男子暴怒的嘶吼被扯得零落,他粗暴地扳著连芳的脑袋迫使他正视自己──哪怕他什麽都看不见!
一切就如终结前的预兆,大马士革在炙热的火焰中哀鸣痛喝──可是男人却置若罔闻般,只关心眼前的人革的命运,决定千万叙利亚人的生死……
连芳懵住了,他没有料到阿尔帕德会在在此刻选择出现在自己身边──莫非……
“其实,在一开始你就知道会这样了吧……”
男人的声音陡然变得不同寻常的温柔,“一开始就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一切。”
“我失败了……就像你说的那样,一败涂地。”阿尔帕德轻描淡写地呢喃,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说话的内容,他的气息就落在连芳的鼻尖,带著浓烈的腥膻血液的气味。
“怎麽会是这样的表情对我?难道你不高兴麽──你的旧情人马上就会驾驭著战马前来迎接,为什麽不笑一下……连芳?”
“还是说……你在可怜我麽?”
言罢,一个温软的东西突然凑上了嘴唇,连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阿尔帕德吻住了!这时候──他居然还……刚想挣脱,男子却径自退离了。
“我本来想带你一道离开的──从此再不要权力和王冠,也不要什麽城池土地……就同你一起迁徙到沙漠的另一端……藏起来,让提格拉特永远也找不到我们……”
“可是如果我这麽做的话,你一定会认为我太自私,不配做一位君主吧!”
这样说著,突然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在连芳的侧脸,让他深深一怔──
是眼泪吗?这是阿尔帕德……在哭吗?
想伸手探索,却被男子扼住了双腕,猛然一记的大力拥抱,把自己整个地包围住了。
这回只是抱著,什麽都没有做。
连芳感受到了,那微颤的高大身躯透露著的是怎样的一股绝望。
在那一刻,他突然感到自己已不那麽恨阿尔帕德了。
这种情绪不知是否该称作“怜悯”……往日的爱恨纠葛仿佛在他拥著自己的那一瞬渐渐消散,连芳只觉得头脑昏沈沈的,再度陷入迷茫──
“神殿失火了!快逃啊──”
这当口,不知谁人在宫室里喊了一声,之後接踵而来的凌乱脚步响动传入了露台上二人的耳朵。阿尔帕德首先反应过来,松开了连芳──一把将其抱起。
“陛下?!”连芳惊呼。
男人沈默著,并没有应声,但他疾步如飞──好似下定什麽决心般抱著连芳便往目的地奔去──半途中停滞了一下,连芳亦感受到灼热的烈焰肆虐,恐怕是火势蔓延,阻断了他们的去路,不过炙热感很快就消失了,是阿尔帕德绕过了它。
“你要带我去哪里?!”无力挣扎,连芳只得攥著男人的襟口问他,阿尔帕德的脚步渐止,应该是到了一处较安全的平地,他才环著他的腰,轻轻将其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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