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了刘鸾,刘赟松了一口气,目光却是往这边看来。
“将军英姿勃发、气度不凡,还未赐教”
“萧弈,内殿直都虞候、检校国子祭酒。”
刘赟微微一怔,眼中掠过惊异之色,道:“枪挑慕容彦超的枪萧弈”
听这句话,萧弈与张美对视一眼,心知刘赟必已见过慕容继勋。
他收回目光,平静道:“微末之功,不足挂齿。”
刘赟身后僚属将领一阵哗然,众人目光齐齐落来,审视、忌惮、好奇不一而足。
刘鸾眼眸圆瞪,毫不掩饰地以探究目光打量着他,惊奇道:“你竟还有这等本事”
“萧将军英雄出少年,名不虚传!”刘赟语气带了一丝试探,问道:“如此,将军乃是效命于郭枢密”
萧弈坦然迎上他的目光,道:“殿下谬赞,末将为汉臣,唯知忠心报国,以安定天下为念,效命的是汉室社稷,而非李业、郭威之中某人。”
王彦上前两步,笑道:“萧将军浩然正气,行事一向是奉太后钧旨。”
“是……太后之意”
刘赟目光转动,似有所悟。
董裔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萧弈竖耳倾听,隐隐约约该是说,若郭威完全放权才有假,太后与郭威之间有人搭桥是好事之类。
如此,刘赟点了点头,再次向萧弈看来,目光落在他腰间之间,微微一凝。
萧弈知他在看太皇所赠的梅纹玉佩,并不刻意亮出,从容取出太后亲笔信,道:“末将有一封殿下的家书相递。”
刘赟接过信件,并不当众拆开,眼中最后一丝疑虑消散,露出诚挚之色。
“萧将军国之栋梁啊。”
气氛转为融洽,萧弈却忽感到被人以狩猎的目光盯着。
侧头看去,僚属人群之中,一个穿锦袍的高大身影恰隐入了回廊之后,动作矫健。
慕容继勋
萧弈心中有了判断,不动声色,重新观察刘赟,见他脸上是被幸运砸中的晕眩与喜悦,可若细看,其眼中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疑虑与审慎。
那是一种命运骤变带来的本能不安。
“殿下,末将却还有一件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需请裁断。”
“哦将军但说无妨。”
刘鸾见状,向他招招手,脸带撒娇之色,示意他放过这一茬,见他不理,蛮悍地瞪了他一眼。
萧弈依旧道:“今日入城,恰逢女郎纵兵残杀一名载柴老者,众目睽睽,证据确凿。殿下将君临天下,当修仁政、正纲纪,末将恳请殿下依律处置,以安天下之心。”
“这……”
一言既出,和睦气氛凝固。
刘鸾啐道:“呸,你还真敢为难我殿下有本事就杀我为贱民报仇,看阿爷敢不敢打断你这位天子的腿。”
刘赟脸上故意显出窘迫之色,环视身后属僚。
顿时有一员大将跳出而出,豹眼圆睁,声若洪钟。
“某乃徐州马步军都指挥使张令超,见过诸天使。萧将军,你本事大,也莫要欺人太甚,谁没杀过贱民,有甚大不了”
“殿下将为天子,乃万民之主,岂有天子不为子民作主的”
“节帅若连胞妹也护不住,狗屁天子还有何好当的!”
“放肆!”
萧弈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杀伐决断怒叱道:“汉室社稷还没亡,法度犹存,纲常仍在,岂容你践踏天子之威!”
“张令超!”刘赟大怒,叱道:“你给我闭嘴!”
“是。”
张令超忿仇难平,退了下去。
经过这一番闹,刘赟更是难决,转头看向刘鸾,低声道:“阿鸾,把杀人的兵士交出来吧”
“才不。”
刘鸾傲然偏头,不肯服软。
董裔适时站了出来,道:“萧将军率直敢言,体国公忠,确有其理,女郎年少,管束不当,不如这样,把杀人兵士押入府狱,由徐州府审理,杜绝私情,以公处置,如何”
对此,萧弈是满意的,不论结果如何,比直接杀了杀人者对世道的改变更大。
“董判官所言有理。”
董裔又转向刘鸾,道:“女郎……”
“不行。”
“就这么办!”刘赟态度坚决,一指刘鸾身后那手臂受伤的兵士,喝道:“押下,交徐州府。”
“大郎饶命,小人是大帅旧部啊,求大郎看在大帅面上……”
“带下去!”
声音渐远。
借此事,萧弈不仅为死者出头,还试探出了众人态度,知需要提防谁。
他目光一扫张令超,果见其神色不满。
董裔笑道:“诸位天使鞍马劳顿,馆舍早已备好,请随在下前往暂歇。今夜殿下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说罢,他在前引路,将一行人安置在节府东跨一个独立院落。
院内粉墙环绕,内有厢房十数间,陈设雅致,家具皆上等木料。
“比不得汴梁馆驿,望诸位不嫌简慢。”
“此处甚好,董兄有心了。”
萧弈愿与董裔多聊几句,以试探其态度,又道:“董兄乃殿下近臣,深得信重,马上要一飞冲天了。”
“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董裔感慨道:“某虽才疏学浅,亦常怀报效天下之念。”
萧弈既知其心意,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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