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学识偏向不符,或是性格能力不匹配,或是过往经历中有明确的、证明其不可能是“高人”的事件。
这些人,看起来似乎都有那么一点“像”的缘由——或许是与太子单独奏对时间较长。
或许是近期所司职掌与东宫新政有些微关联。
或许仅仅是其家族背景有些复杂。
但深究下去,那一点点“像”便如阳光下的露水,迅速蒸发,只留下干涸的、真实的痕迹,证明他们并非所要寻找的目标。
李世民身体向后,靠在御座坚实的靠背上,微微阖上眼。
他感到一种罕见的疲惫,并非源于案牍劳形,而是源于一种掌控力受到挑战的挫败。
一个人的学识、能力、眼界,绝非一夕之间可以养成。
尤其是这等足以影响国策的奇谋伟略,必然有其积累和脉络可循。
纵是史上那些所谓“顿悟”的名士,其前期也必有深厚的积淀作为基础。
这幕后之人,既然有如此手段,在以往绝无可能籍籍无名,丝毫不露锋芒。
除非……他刻意隐藏了数十年,就为了等待辅佐太子?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李世民自己否定。
这太过匪夷所思,也毫无必要。
若真有此等大才,无论是投靠哪位皇子,或是直接向朝廷献策,都能获得远超隐藏在东宫之下的回报。
他重新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份名单。
剩下的这二十余人,虽然各有各的“不像”,但排查范围确实已经压缩到了极致。
他深知,不仅仅是他在找,此刻的长安,那些嗅觉灵敏的世家门阀,王公贵族恐怕也动用了一切力量,在东宫内外编织着他们的情报网,试图找出这个可能改变未来朝局格局的神秘人物。
李世民沉吟片刻。他不能大张旗鼓,那样会打草惊蛇,也可能迫使那人隐藏得更深,甚至彻底斩断与太子的联系,那绝非他所愿。
他需要调整策略。
既然直接排查这些“可疑对象”收效甚微,或许应该从其他方面入手。
比如,那“雪花盐”的制法,所需原料、器具、工匠,总会有迹可循。
再比如,“债券”之策的细节设计,其中涉及到的计算、条款,非精通算学、律例者不能为,可以从这方面着手,排查东宫乃至与东宫往来密切的官员中,谁有此等专长。
还有,太子近日来的言行变化,其思维模式、决策方式,与此前判若两人。
思路渐渐清晰。李世民坐直身体,取过一张空白的宣纸,提起朱笔,开始写下新的指令。
魏王府。
李泰肥胖的身躯陷在宽大的坐榻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手中捏着一份抄录的《告天下贤达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好一个‘共建边陲’!好一个‘债券’!”
李泰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和嫉恨。
“那跛子,何时有了这等能耐?竟能想出如此刁钻的法子!”
他猛地将那张纸揉成一团,狠狠掼在地上。
“还有那雪花盐!那是人能制出来的东西?定是得了什么妖人相助!”
杜楚客沉声道:“殿下息怒。太子此策虽奇,却也并非无懈可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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