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总有一群人,以发掘他人的隐私为乐。任何地方都有。当然,这本身无可厚非,因为好奇心人皆有之。但是,当他们带着某些非正当的目的时,则是对人性的一种抹杀。为了这些目的,他们不惜添油加醋,甚至胡编乱造。流言也就由此产生。
我从小生长的小镇,就有一群这样的女人,她们的男人多是在外务工,而她们则游手好闲,整日无所事事,惶惶而度,我常常见到她们流连于牌坊酒馆间,又常常聚在一起,高谈阔论,论及的主题,无非就是谁家的鸡践踏了谁家的菜园子、谁家的狗吃了谁家的剩骨头、谁家的女人偷了谁家的汉子、谁家的男人爬上了谁家寡妇的床等事。她们的本事还远不止于此,我曾看见一个活生生的姑娘被她们的流言逼得走上绝路。话说这姑娘年方十九,正值芳华年龄,人也是娇滴滴,水灵灵的,尤其是那副热心肠,令所有人称道不已。她本来已经订过了亲,打算在那年八月嫁人。一日,镇上来了个陌生男子,这男子生得浓眉大眼,唇红齿白,肩宽腰细,可谓仪表非凡,至少在那偏远的小镇上难找出与之相媲美的。这男子从北方而来,游历至此,眼看着太阳已经落山,便准备在此歇上一夜,他问路旁的姑娘,旅店何处。这姑娘领着他走到一家又便宜,又干净的旅店。不料这情景却正被从牌坊里出来的一个疯婆子瞧见,那日她正输了些钱,心情郁闷,见了这情景,立刻来了劲儿。第二天,这男子已经离开了小镇,可镇上却闹腾起来,街巷里盛传着姑娘与男子怎样亲昵,怎样眉目传情,又是怎样地携手走进旅店的。旅店的老板出面澄清也丝毫不起作用。这事很快传到她即将嫁去的婆家,这还了得?还没过门就这般骚狐性子。婆家的人马上退了这门亲事,就这样,好好的一个姑娘就因为领了回路,就变得“不干不净”。她咽不下这口气,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上了吊,她的父母救下她时,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自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在镇上看见过他们了。
妈妈从来不参与那些女人的谈论,她常常以此作为例子告诉我“人言可畏”这个道理。我却每每不以为意,总觉得事出有因,空穴才会来风,人家不会平白无故地加之于我。可是,这种事情终究也降临到我的头上。
班里盛传着我与思辰的好事。一天晚上,我回到宿舍,几个舍友便拥上来,问道:“又去约会了?”他们笑得诡异,看样子是有所准备,一定听到了些什么,可恨的是,顾晟希也在宿舍里。
我想闭口不谈这个话题,却怕有心虚之嫌,索性便假装糊涂,“什么约会?”
不料他们变本加厉,又说:“别装了,全班都知道了,怎么样?发展到什么阶段了?睡过觉没有?你跟她好上了,以后便可衣食无忧了。”
“没有就是没有!”我生气地吼出来。
我躺在床上,才渐渐感到事情的严重性。若真如他们所言“全班皆知”,那么迟早会传到班主任的耳朵里。他会怎么样呢?勒令我退学?按照他说一不二的作风,这也不无可能。即便不退学,他也定会将此事告知我的家长。我作为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此后该怎么面对那些对我寄以希望的人呢?
事情比料想的还要快。第二天课间,班主任叫我到办公室去。完了,这下真的完了。我踏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办公室。心情比脚步更加沉重。事实上,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坐,坐下来说。”我刚走进办公室,他倒了一杯水,让我坐在他的对面。
一股肃杀的气氛扑面而来。
“有什么事吗?”我诚惶诚恐地问道,“是不是我又犯什么错了?还是这次测试不理想?”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低声地说话。
“噢,不,不不不,不是这个。”他把水杯推到我的面前,“你这次考得很不错,我找你的目的是想谈谈有关顾晟希的。”
“他?”我又惊又喜,“他怎么了?”我迫不及待地问,心中的疑虑已完全冰释。
“你看看这张试卷。”班主任把一张物理试卷摆到我的面前,平铺开来,正是上周末考的,上面的“49”两个鲜红的数字格外醒目。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考这么低?最近顾晟希比以前更加努力了,宿舍里其余四人玩的时候,唯独他一人在看书。”
“听说你与他从小就相识?”
“是啊,从小就相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是他最好的朋友。”我这样说时,心里难受至极。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