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从背后的一掌拉回到了现实,是同宿舍的小郑,他兴奋地说:“总算找到你了,看见顾晟希了吗?他没跟你在一起吗?”
“没看到。”
“他不见了。”小郑急着说。
“他不见了?”我重复了一次,跟着着急起来。
可是,为什么在第一时间里我想到的不是妈妈,也不是思辰,而是顾晟希呢?
如果顾大婶没有卧病在床,如果他从小有爸爸,如果他家境富裕,我还会在第一时间里想到的都是他吗?肯定不会!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么多年里我对他的友谊是建立在怜悯之上的卑鄙的友谊!难怪他曾经故意躲着我。
“你找过了吗?”我问小郑。
“找?在哪儿找啊?现在这么乱,又到处是人。”
“相信他吧,不会有事。”我安慰他,也算是安慰我自己。
“但愿如此。”
“宿舍的其他几个呢?都没事吧?”我问。
“都好着呢,”他笑逐颜开,“地震的时候,我们几个都在睡觉,我忽然感到床动了起来,还以为‘小淫荡’(一位室友,因一次在厕所手淫被人发现,故赐名‘小淫荡’,住在小郑的下铺)又在手淫呢,我骂了他一句,他没有回应,忽然就听到楼下有人叫地震了,我们翻身就起,提着裤子便跑,还好,全都出来了。”
我咯咯地笑着,心里却毛焦火辣,直觉告诉我,妈妈和思辰都平安无事,他们自有福佑,不会有事。我所担心的是顾晟希,他总能轻而易举地挑起我神经最脆弱的那根弦。
“我去那边看看。”我说着,便往食堂的方向跑去。平日里,一有空闲的时间,他都来食堂里做工,通常不满一小时,但食堂的老板见他身上有股闯劲儿,就额外开恩,只要他来,——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有活儿干,洗碗、刷盘子、擦桌子、拖地,都按分钟计算,累积一周,结算一次工钱。此外,他在食堂里吃饭若点普通菜,可以免费。虽然他话少,但食堂里的每个工人都认识他。
我跑到食堂的时候,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堆废墟,这栋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遗留下来的建筑,在自然力的强大威慑前,不堪一击。
门前,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妇人,双膝跪地,双手掩面,正失声痛哭。我在食堂就餐的时候曾经见到过她,她是一名女工。我走上前问,轻轻地问道:“大娘,请节哀吧,这里很危险,还是到后操场上去吧。”
她只顾哭,没有理会我,口中还喃喃道出了几个人的名字,我推想大约是她的亲人吧。我就这样僵持地站在她的旁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肯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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