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里的阿姨比想象中要和蔼得多,她的脸上没有横肉,手里也没有皮鞭,她的笑容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海绵。她看起来不到四十岁,噢,这让我想起了顾晟希的妈妈,他们的年纪应该相差无几。我怎么会想到她呢?呵。我禁不住哂笑自己。
审讯室的灯光很明亮,也很柔和。我们五个人坐在一张长椅上,那长椅上垫着羊毛垫子,一点儿也不冰冷,对面是那位身着警服的阿姨。墙壁上挂着几面锦旗,其中一面上写着“公正无私,时代楷模”,楷体,竖着写。
“请把你们的个人信息填入这张表。”她递来一张表,上面搁着一支炭黑签字笔。
我提起笔,第一个写起来。我写得很认真,我要将自己的名字看起来漂亮一些,最好会得到她夸赞。到其中一项时,我犹豫了一下。
“家庭电话这一项必须要填吗?”我的心又开始怦怦直跳,期待着她说不。
“是的,必须填,我们还要核对。”她的态度很强硬,表情也严肃起来。
“会通知家长吗?”我怯生生地问。
“当然。”
“能不通知吗?”我鼓起勇气问,心里尚存着一丝微薄的希望。
“不能!”
那丝希望破灭了,看来我已经别无选择。
“阿姨,我求你了,不要告诉我妈妈,她一定会失望的,她一定会伤心的。”我听到自己声音里的哀怜。
“不行。”她的回答几乎让我绝望,我甚至有股冲动立刻将那张表格撕得粉碎,然后将笔摔到墙壁上。但是,那结果会更加麻烦。
“没有回旋的余地吗?”我再次问。
“小伙子,你放心吧,没有多大的事,你们会没事的。”她看出了我的害怕,安慰道。
“真的吗?”我半信半疑地问。
“真的。”
下午,妈妈果然来了,我看着墙上的电子钟,三点半。她几乎是冲进来的,我看到她额头上的汗珠像雨水般往下滴。她焦急万分。
“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双手张开,扑到我的面前。
“哦,没什么,妈妈,阿姨说,我很快就没事的。”我满怀着歉意,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妈妈抱着我的头,像检查一件器件那么仔细,“他们把你怎么样没有?有的话就给妈妈说,啊?”随即她转向那个穿着制服的女警官,说:“警官,我儿子犯什么错了?你们为什么把他弄到这里来?他很乖的,很懂事,绝不会犯事,真的,他的成绩也很好,回回都是前几名,老师也说他表现很好。警官,求求你放过他吧。你们要多少钱,我马上给。”妈妈从腰下取下皮包,准备打开。
“这位大姐,请不要着急,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今天中午城里出现了几百人的游行队伍,严重破坏了公民的生活秩序,导致交通瘫痪了将近两个小时。他是其中的带头人之一。如你所说,我也相信他是个好学生,但是今天中午发生的事,他应该负责!”女警官斩钉截铁地说。
“不,不会的,你们一定搞错了,我儿子生性温和,绝不会做那种事情的。儿子,你告诉阿姨,你没有参与,你只是路过。快说啊。”妈妈抓着我的肩膀,摇得我不能呼吸。
我望着她,带着无限的愧疚,低声说道:“妈妈,阿姨说的是真的,我确实参与了。”
“儿子,你疯了吗?”她抱着我的头,我的脸正触在她的胸脯上。妈妈的胸脯温热而且柔软,有母性的气味。我像一个婴儿,被她抚在怀里。
女警官走过来,把妈妈拉开,她说:“大姐,你的儿子不会有事的,请你到里屋一下,我们有事情要给你说。”
妈妈跟女警官走了。
他们有什么事?我胡乱猜想起来。
事态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麻烦,一个留着小胡子,体形魁梧的警官走进来。他说,只要我们能够写一份三千字的认识,立刻放我们出去。
“又是三千字?三千零一字行吗?”史云龙戏谑地问道.
“如果你愿意多写那一个字,当然可以。”警官瞟了他一眼,回答道。
“那二千九百九十九呢?”
“也行。”
“二千九百九十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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