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老爷休慌，这不是贼人，是军队的士兵。”孙守义打断了庞县丞的话。
庞县丞愣住了，台阶上那两人也愣住了，这时，他们才仔细打量庞县丞的穿着，见果然是县衙县丞的袍服，虽然依旧挡在门前，但至少手里的军刀是放下了。
“原来是县丞驾到，不过今日便是你们县令来了，也不能进去。请回吧。”
虽说军队里的人基本上真的不会把一个区区县丞放在眼里，尤其是今日赵半甯带来的，全都是跟他戍过边的将士，这些人都是战场上经历过生死厮杀的，就更加不会把一个县丞当回事了。但他们也都知道，今天赵半甯是配合程煜在这里拿贼，主体上其实根本就是人家官府的事情，是以口气也就软了不少。
庞县丞带着疑惑的打量那两名军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毕竟，营兵负责的是城池的守备工作，没有足够的理由是不得进城的。即便是有正当的理由，也不可能说完全不知会官府，除非是出现了谋逆之类的大事。
可这些人却又并未穿着军服，而是身着便服，这里边就耐人寻味了。
庞县丞不方便开口，因为一旦交涉，他首先要搞清楚的就是这些军汉为何会身着便服却手持军刀围住了一个隶属于教坊司旗下的勾栏小馆，这一切都不符合规制。如此开口，必然会引发双方的争执，乃至冲突，即便是身后带了四十余人，庞县丞也是不敢太过造次。
扭脸看了看，好在那四十余名衙役白役都已经跟了上来，而那两名军汉看在眼里，虽然并不真的当回事，却也脸色微微变化，毕竟人数众多，他们又不可能真的如同对待敌人那样对待这帮官府的人，心里不禁也有些犯难。
还得是孙守义，他几乎瞬间明白了这两名军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毕竟他也是跟这些军汉的副守备，堂堂从五品的将军喝过酒的人。
当即一拱手，孙守义道：“两位军爷好，某乃程煜的发小哥哥，情同手足，敢问这里头是不是程煜和赵军头正在办事？”
那两名军汉一看，尤其是孙守义都把赵半甯抬了出来，纵使疑惑，却也是点了点头，说：“的确是程头儿和我们头儿指挥办事，但此刻他们并不在此，你们还是先回去，等回头程头儿来了，我们自会与他分说。”
庞县丞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们营兵不合规矩的进了城，这我就不同你们计较了。现在，我们是官府要拿贼，你们这里头闹哄哄的是怎么回事？这小馆里的其他人呢？那些女子和仆役们呢？”
毕竟是读书人，最关心的还是人的安全。
可这些喝问，还是让那两名军汉面露不悦。
孙守义赶忙挡在庞县丞的身前，拱手道：“各自都是职责所在，两位军爷还望勿怪，某多问一句，这里边如此嘈乱，是否是赵军头命你们在此拿人？那些人都拿下了么？总数几何？”
两名军汉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皱着眉头打问：“你问这些干么事啊？”
孙守义按住还想发作的庞县丞，继续陪着笑脸说：“你们来此办事，本也是受程煜托赵军头之命，而程煜本就是衙门的捕头，这位县丞老爷更是程煜的上级，我们要做的事情都是一致的。我们现在也是在配合程煜办案，所以，还请两位军爷说明一下里头的情况，也好让我们放心。否则，若是走了贼人，赵军头届时怕是也要怪罪下来的。毕竟，我们更加清楚贼人是些什么人。”
这句话，倒是让那两名军汉稍稍心凛，对视一眼，另一人道：“也罢，说与你们听也无妨。里头很快就不会有动静了，贼人已经全部拿下，我们头儿办事，绝不会有任何的疏漏。人数我们还未详查，但总有二三十人。”
孙守义见数量倒是没什么问题，只要这些人里头包括当代的发丘中郎将，那就彻底放心了，至于走掉几个邱氏族人或者力士之流，倒是不足为惧。
“某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捉住的那帮人里，可有一个身材极其矮小，大约只有四尺半左右的人物？”
那两人面露疑惑之色，犹豫了片刻，两人凑到一处，小声嘀咕了两句。
其中一人转身就进了翠玉小馆的大门，而另一人则是对孙守义说：“他进去查看了，待会儿出来会告诉你。”
孙守义点点头，转身安抚着忿忿难平的庞县丞，不大会儿工夫，之前进去的那名军汉又跑了出来。
“清点过了，共计三十二人，身形矮小者有十七人，其余都是身高力壮的练家子。他们其中有人交待，他们所有来到塔城的同伙都在这里了。你说的那个只有四尺半左右的，却是有三人之多，某也不能确定。”
“军爷，能否通融一下，让我和这位县丞老爷进去看一眼，就看看那三人四尺余身高的家伙便可，我们绝不会碍着你们的事情。”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有些犹豫，但最终，其中一人说：“你且等我进去禀报一声，若是把总同意，再带你们进去。”
孙守义赶忙道：“有劳。”
那人进去之后，再出来的时候就不是一个人了，而是多了一名身量稍显佝偻，但目光却更加犀利之人。
站在门前台阶之上，那人双手微微一拱，扫量了庞县丞和孙守义一眼，看到孙守义的时候，目光微微一缩，整个身体微微呈现绷紧的状态。
“二位便是官府的县丞和程头儿的大哥？”虽然带着防备，但口气却客气的多，不过庞县丞也算是看得出来，这个大概率是把总的人，显然是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的，可却对程煜客气的很，对程煜的大哥孙守义也口气软不少。
如果说面对刚才那两个军汉，庞县丞还有些忿忿不平，可现在面对这名把总，他就没那么昂藏了，毕竟，把总也是正六品的品秩，比他这个正八品高了太多，光是官阶都能压死他。
“下官正是本县县丞。敢问阁下可是营兵把总？”
把总点了点头，神态倨傲。
庞县丞彻底没了脾气，毕竟品秩摆在那儿，可他那副文人风骨，还是驱使他硬着头皮说：“既是把总，可知营兵不得无故进城，尤其是持械进城，即便是要进城，也许与官府报备？你们这……”
只是，庞县丞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那名把总打断了。
“我是看在程头儿的面子上，所以对你还算客气，你一个区区八品的杂官，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而且，我告诉你，今日我们在此是帮你们官府拿贼，你不要不识好歹。真要有什么问题，待会儿等我们头儿来了，你自去与他分说。”
这就是赤裸裸的用官阶压人了，但庞县丞偏偏对此还只是无可奈何。
而孙守义则是陪着笑脸，上前一步，可没想到那名把总见状，却竟然微微往后撤了半步，似乎他极为忌惮孙守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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