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许皱了皱眉，无奈地闭起了眼睛，话到嘴边，又起了退缩。
人都是得过且过的动物，她想让事情翻篇，却不愿意提及从前的尴尬。
“当时被周夫人派来的人带走，他们估计害怕什么，我们先是在酒馆里呆了几天……”
她避重就轻的说了近来发生的事情，说话的间隙，转了转脚踝。
当日从酒馆跳下来，她伤的并不轻，养了大半个月，也是最近脚上挫痛感才消失。
“太太待我极好，她一个人年纪大了，身边总要有人照料着。若是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反倒真是恩将仇报了。”
日本太太的儿子公事繁忙，她从始至终也只有在坐船到大连的那一天见过他的人，指望着这样一位大忙人在老人面前嘘寒问暖，未免有些不切实际。
“所以，留在这里是为了报恩？”周澂津有些乏了，想要休息。
他重新站起身，凭着感觉往周知许那边走着。
“是。”
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周知许只是下意识的托住人在前面举着的手。
“报恩报到什么时候？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又或者一辈子？”
她的这些说辞并没有说服力，这并不能作为她瞒着家里的理由。
周澂津知道周知许并没有说真话，他隐隐的也有了些猜测。
人年纪到了，是个有心思的，有些话他不便多说什么。
说得轻了起不到什么效果，一不小心说不定会有反其道而行的效果。说重了，伤了姑娘的心，她脾气再一上来，又要跑。
他现在这副样子，可没有什么精力，再去满世界的寻她。
“那倒也不是……”
周澂津的这个问题周知许并没有考虑过，毕竟她在今日之前，对现下的生活十分知足。
害怕周澂津生气，她只能违心解释着“马上到夏季了，等着帮太太做完夏衣，我就往家里去。”
“……”
周澂津手被牵着，也许是因为有了对比，周知许的手软的过分，温热感裹得人不舒服。
周知许对他们的热火朝天有心想要帮些忙，半天下来，忙没帮多少，倒是把宅子搅得乱。
尚家小姐刚回国，并没有落脚的地方，暂住在这里。
那晚在戏院的热闹终归是让周知许没有什么脸面去见她，姆姆说尚小姐是个气度大的小姐，待人亲和，不会把那晚的胡闹放在心上。
被她说服，周知许犹豫过后要去请罪。
她扑了个空。
尚小姐是个洋小姐，不是她这种养在后宅的，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并不常在家中逗留。
这一点倒是和周瀓津有相似的地方，他们都把这里当成一个睡觉的地方。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好定论，但照顾她的奶娘一定是个刁奴。
周知许不喜欢她，确切的说是厌恶这个婆子。
尚小姐是靠着她的奶长大的，她为了照顾尚小姐甚至舍弃了自己的孩儿。尚小姐生母离世的早，她是乳母亦算半个母。
周知许起初是敬重她的，只是不是所有人都是岁枣。
她有心交善，别人不领情。
起初周知许只以为是因为那晚在戏园子因为尚小姐受了委屈，她心有怨气，才对她不喜。
她放低了姿态，笑脸相迎，好言好语的捧着，换来的是让人蹬鼻子上脸，对她愈发的厌恶。
周知许不是一个能容人的人，好几次要发作，都被姆姆拦了下来。
“小格格，咱们不能让外人说我们周家欺负新妇，到时候再说你这个小姑子的不是了。”
姆姆知道周知许受了委屈，可现下谁叫人家是娇客，她是个破落的主，有委屈只能受着。
“你是个好孩子，姆姆知道错不在你，咱们不争这一时的意气。”
周知许见她小心翼翼的哄着，脸上还带着刚刚在那边受了奚落的讪笑，已然受了两遍气。
“姆姆！”
周知许见不得她这样的低声下气，是真的心疼她。
“小格格，忍一忍，算姆姆求你了。”
周知许气得直跺脚，却到底是败给了姆姆，不和那个婆子计较。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了吗？
周知许干脆不出房门了，只窝在房间里面看书写字。
井水不犯河水的倒是安生了一段日子。
除夕，周知许换了素静的衣服，从早上醒来就开始在房间里抄经文，一直到姆姆叫着用饭才下去。
家里面的主子并不多，尚小姐来了以后，算是三位。
周瀓津和尚小姐白天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通常的情况下，饭桌上只有周知许一个人。
昨晚她看小说到后半夜，早上起身的晚，干脆早饭和中饭放在了一处。
她习以为常的在姆姆把菜上过后就要拿起筷子。
尚家小姐的乳母张妈看见不高兴起来了，明里暗里的说她没有规矩。
周知许是真的饿了，所以没有提前问过，她不知道今天中午周瀓津他们要回来吃午饭。
如果知道，她一定会老老实实的等着人回来。
所以当张妈说的时候，她认了。
可她吃饭是错，说话是错，连穿什么衣服都是错。
想要俏一身孝，什么混账的话！
今日，她穿一身素衣是因为晴格格的忌日，家里有什么人值得她勾引？
晴格格一身端正，没有什么狐媚功夫能教给她，她如何的不端那也是她的事情，她凭什么凭着几日的相处，就断定她根上坏了，三言两语的毁了晴格格九泉下的安宁，这是什么道理？
周知许站起了身，绷着嘴要过去，旁边人及时的拦住了她“小格格，我给你备一份饭菜，咱们回房间用？”
姆姆拉了拉她的袖子，摇了摇头，眼神哀求，周知许猛吸了一口气，狠狠的剜过去，最后点了点头。
“欸”姆姆应着，麻利的去给准备。
周知许惹不起只能躲，转身离开，后面的人依旧不饶，依旧喋喋不休的说着。
她用力的踩着楼梯，不想多计较什么，只是越来越过分，不堪入耳的话让人不由得停到了拐角处。
“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扒灰，小的年纪轻轻就会勾引人。呸，恶心。”
周知许不懂她说的那些都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不是好话，握着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视线扫到了旁边的摆件，恶向胆边生。
“啊！”张妈惨叫了一声，捂着脑袋，还没来得及明白怎么回事，刚刚不见的人三步做两步就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她手里还留着一尊寸长的石膏像，而砸向她的那一尊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杀人了！杀人了！”
看着地上沾了血迹，张妈腿软了软，倒在了地上。
她这样倒是给了机会，周知许沉默着，直接跳到了张妈的身上，拽住人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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