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气晴朗。
一大早的,林巧儿就心不在焉。
她将手里的帕子扯至变形,给我递了一杯水。
而后,她侧目朝外瞥了一眼,露出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我嘴里发苦,实在馋一口甜食,便托她从外头带一块甜巧克力。
此时,我正含着巧克力发呆。
她和楼伟明吵架了,争吵的不是大事,只是心里委屈更多。
我不会劝和,只安静当个倾听者。
好不容易送走了人,下午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个被楼伟明千挑万选,看中的洋人女婿来了。
管家弓腰,亲自引路。
刘妈妈掂着暖瓶,凑合着给他泡茶。
他来时,我正一副邋遢样侧躺在病床上。
脸没洗,头没梳。
褥子刻意叠了两层,棉被也换成加绒的。
我整个人被压的鼓鼓囊囊,看起来实在不像千金闺秀。
金发碧眼的男子不满打量,想叫我但又犹豫。
随后,我起身致歉,露出虚弱样。
“格雷先生突然到访,恕我招待不周,形容枯槁,有损先生心情。”
刘妈妈反应迅速,将我搀进里间梳洗,故意消磨时间,躲避着格雷。
热水敷过面,头发梳整齐,苍白的脸,寡白的唇都恢复了活气儿。
果然,磨砂门咯吱再打开时,外头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两个包装精致的果篮和一束香喷喷的白玫瑰。
西洋人喜欢白玫瑰的质朴和纯洁,可我们中国人却更喜欢红玫瑰的热烈。
看来,楼伟明挑选女婿的眼光也不过如此,格雷过于自我,既不入乡随俗,还缺失最起码的尊重。
我遭遇意外,卧榻一月有余,即将痊愈之际,他忽然到访,没打一声招呼,实在是唐突无礼。
若不是前一日管家稍微透露了一点儿消息,我怕是猜不着他会过来。
还好多留了心眼,进而交代了刘妈妈,今日配合我演了这一出邋遢戏码。
我越是邋遢,在他心头的印象便越差。
……
四月六日,我携一身的虚软、乏力,正式出院。
也不知是谁将出院的消息放了出去,原本低调的事,突然变得明目昭昭。
医院的护士和医生准备了花簇,刘妈妈替我抱着,样子拘谨。
楼伟明着一身得体的褐红色长衫来迎,笑容和煦,似只笑面虎。
好不容易出了医院,结果门口又是锣鼓喧天。
我何德何能,能得如此之待遇。
唢呐、锣鼓齐齐上阵,不知道的大约以为是有人从医院出嫁。
锣鼓喧天中,隐约还有几个大人物的车停在远处。
人倒是不瞧见,但是他们的小厮都来了。
楼伟明扮演起一个善良、温和的父亲,四处陪笑,将我活在宽厚的怀里,小心翼翼的送上了车。
春风烈,逼人紧。
街边的招牌摇摇欲坠,女人的裙摆,男人的衣角都被吹的乱舞。
我被灌了干风,低低咳嗽了一路。
许久不见的凤凰公馆被浓浓春色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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