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恨意,如同深海的暗流,骤然在心底汹涌卷起,瞬间冻结了所有残余的软弱和疑问。那曾经奔涌不息的、几乎溺毙我的母爱洪流,此刻已彻底干涸龟裂,只余下寸草不生的荒漠。
我缓慢地、极其缓慢地,从病床上撑坐起来。动作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机器部件,每一块骨头都在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呻吟。颤抖的手指摸向床头柜,拿起那个廉价的电子日历。冰冷的塑料外壳贴在掌心,猩红的“11”数字像两滴凝固的血。指尖在那冰冷的表面上无意识地滑动着,仿佛触摸的不是日历,而是自己刚刚咽气、还未冷却的躯体。
没有眼泪。眼眶深处灼热干燥,仿佛被滚烫的沙砾打磨过无数次。心口那个巨大的、被至亲用背叛和毒药生生剜出来的黑洞,此刻正源源不绝地向外喷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气。
陆驰……陆薇……
这两个名字无声地在唇齿间碾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锋利的锯齿,刮擦着口腔内壁。
这一次,轮到妈妈了。
下午,我强行办理了出院手续。主治医生眉头紧锁,手指翻飞着病历:“林总,您的心脏指标还不稳定,急性应激反应也很明显,强烈建议您留院观察至少……”
“观察什么?”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稳,甚至带了点事不关己的淡漠,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比起身体,我更想弄清楚,我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生日,送我一份‘安心退休’的大礼。”
医生的表情凝固了,眼神里掠过一丝惊疑不明。他没有再阻拦。
司机老刘开车送我回家。车厢内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只有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后视镜里,老刘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他大概也察觉到,平日那个温和的、对子女无限包容的林总,此刻周身笼罩着一层难以接近的冰冷壁垒。
车子驶入别墅庭院,雕花的铁艺大门无声滑开。庭院里精心打理的花草在夕阳余晖中显出几分虚假的繁荣。我推开车门,双脚落在冰冷的石板上,那股寒气顺着脚底直往上钻。
客厅里灯火通明。
“妈!您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医生不是说……”陆薇的声音率先响起,带着一种排练过度的、令人作呕的关切。她穿着柔软的羊绒家居服,快步从沙发那边迎过来,脸上堆满了担忧,伸手想要搀扶我。
几乎在她靠近的瞬间,一种深植于骨髓的警惕本能瞬间绷紧了我全身的神经。前世那杯递到我唇边、掺了东西的温水,和此刻她这张写满虚假担忧的脸庞骤然重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反胃感猛地涌了上来。
我微微侧身,幅度很小,却异常坚决地避开了她伸出的手。指尖堪堪从我手臂的衣料上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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