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安格斯的补充安排,科林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钦佩之色,叹道:“安格斯大人思虑周全!是我疏忽了,只考虑了地点本身,却忘了隔绝内外。我这就亲自带人去布置哨探,确保连一只兔子都不会放进去!”
他立刻起身准备行动,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对安格斯低声道:“安格斯大人,我去安排哨探期间,监视‘归乡人’那边的事务,暂时由连队副长图巴负责。他此刻就在旅馆对面的‘峡谷人家’后巷伪装成醉汉。您若有急事,可以派人去那里找一个靠在墙边、抱着空酒瓶打鼾的红鼻子汉子,用暗号‘今天的麦酒有点酸’联系他,他自会听您调遣。”
安格斯点了点头,表示记下。
科林不再多言,重新戴上兜帽,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拉开房门,身影敏捷地融入了走廊的黑暗中,前去执行这关乎任务成败的最后一道保险措施。
安格斯则再次走到窗边,透过缝隙望向空旷的街道,眼神冰冷,如同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猎人……
…………
深夜,当科林带着亲兵的身影消失在通往东北方伏击地点的浓雾中时,集镇广场附近,“归乡人”旅馆二楼那间最隐蔽的客房内,油灯依旧亮着。
墙角,弗朗切斯科眉头紧锁,压低声音对坐在床沿、面色憔悴的威托特公爵说道:“公爵大人,此地不宜久留。为免夜长梦多,我认为,明日一大早,天还未亮,所有人必须立刻动身离开这里,继续往东北方向行进。我们必须尽可能远离米兰,像水滴融入沙地一样,掩盖掉所有踪迹。”
威托特公爵听罢,脸上并没有出现意外的神情,多日的逃亡早已磨平了他所有的锐气和质疑。
他只是缓缓抬起头,那双曾经睥睨伦巴第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疲惫和一种听天由命的平静。他没有询问细节,没有质疑决定,只是用那双空洞却带着最后一丝恳求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弗朗切斯科。
他伸出手,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
“弗朗切斯科……我们这些人……所有人的性命,从现在起,就都交到你手上了。”
他的语气中没有命令,只有无尽的托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那神情仿佛在看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请你……一定要想办法,将我们……平安地带到目的地。”
这沉重的托付如同巨石压下,弗朗切斯科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看着威托特公爵那近乎绝望的恳切神情,喉头有些发紧。
他没有多言,只是挺直了脊梁,迎着公爵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承诺,也意味着他接下了这千钧重担,在未来的逃亡路途将背负着这几十条性命的希望,在未知的危险中挣扎前行。
“誓死效忠公爵大人!”他声音沉肃地承诺。
告别了威托特公爵,弗朗切斯科默默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他站在昏暗的走廊里,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感觉肩上的担子从未如此沉重。
很快,归乡人旅馆二楼最后一盏油灯渐渐熄灭。整座旅馆彻底陷入一片深沉的漆黑与异常的宁静之中,仿佛所有人都已被疲惫和恐惧拖入了睡梦。又或者,是在沉默中积蓄力量,等待着黎明前那场吉凶未卜的逃亡。
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像是在为这群流亡者奏响着一曲低沉的哀歌……
…………
第二日,黎明前的黑暗极为浓重,整个“鹰坠隘”小镇被一片湿冷粘稠的浓雾紧紧包裹,能见度不足十步。
气温也骤然降低,呵气成霜,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这刺骨的寒意冻结,万物凝固在一片死寂之中。
当镇上绝大多数居民和旅人还沉浸在温暖的睡梦里时,“归乡人”旅馆的后院却已是一片压抑的忙碌景象……
那群昨日下午时抵达这里的数十名“旅人”,此刻正沉默而高效地将昨日傍晚分散采购来的粗糙衣物、干粮、水囊等必备物资快速搬上几辆看似普通、却加固了车轴的货运马车。
没有人大声说话,只有急促的脚步声、物品放置的闷响,以及压抑的喘息声在浓雾中回荡。
妇人们紧紧牵着睡眼惺忪、冻得瑟瑟发抖的孩童,在男人们低声而急切的催促和帮扶下,迅速爬上铺着干草的马车,准备再次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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