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军那边怎么样?完颜赛不调任给你留下了机会,但是,完颜珣真的信任你吗?”
缘子苦笑一声,“他不信任也得信,金军手上没有拿得出手的将领了,蒙古那边局势十分危急,西夏虽然暂时稳了,也要有人坐阵才行,我虽然被派到此处,却也有掣肘,若不是这次的机会,想要全身而退,简直难如登天。”
“那是你顾忌的太多,若是能狠下心来,万事万物皆可为你所用。”
“人性所在。”缘子幽幽开口,“爹为了救女儿愿意做出牺牲,为人子女自当感恩,若是情况相左,女儿也会为了救爹拼尽全力,可是为了救自己……我做不到。”
杨祖春也明白这个道理,没在此处过多纠结,“那你觉得襄阳之战当如何收场?”
缘子见父亲问起了正事,也立时变得严肃起来。
“您应该猜到了吧,虽然我带出了一队银甲兵所向披靡,但辗转几地,已不到两千人,其余的……内里其实虚的很,只是……我觉得襄阳城内状况也不是很好。”
缘子说的很委婉,杨祖春也叹着气点头,“今日太晚了,你也先回房休息吧,明天让荆彬带着你四处走走,然后你再和我说说你的看法。”
缘子刚回房不久,不速之客就上门了。
就算不用借着月色,缘子也知道对方是谁,声音样貌可以改变,但是味道不会。
完颜琮身上一带着若有若无的药香,这种久沁在他身体里的味道旁人3还真难以分辨。
“你怎么来了?”
完颜琮感受到缘子的心情还可以,心也放了大半,“怎么?把我带出来就不管我了?我不来找你还能去哪?”
缘子现在身心俱疲,和父亲重逢后的激动已然慢慢淡去,今天根本就不想琢磨旁的事,但是完颜琮的心情,她也不忍忽视,遂拉过来人的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么晚了,以为你会睡下了,更何况孤男寡女的,在这府上被人瞧去了不好。”
说到这又想起什么,“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住哪的?”
“山人自有妙计。”完颜琮苦笑一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和你父亲聊的怎么样?家里是不是一切都好?你心里是不是没那么慌了?”
完颜琮知晓缘子身世之后两人没怎么好好聊过,缘子有些惊异他完全能察觉自己的心意,但转瞬又坦然了,他这个“山人”能躲过珠罗的“眼睛”屡次来找自己,应该确实有些自己不知道的本事,更何况揣测自己的心意。
“当然好多了,见到自己的爹,回到大宋的土地,就跟回家了一样。”
完颜琮伸手去摸摸她的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但就是这样做了。
缘子看他这个动作有些好笑,“你不用安慰我了,你该想想自己的处境,我爹可是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完颜琮丝毫没有讶异,缘子聪慧如此,他爹又岂是凡人。
“我选择跟你来的时候难道会想不到这些?不过是信你会保着我罢了。”
这回轮到缘子语塞了,本想说这人无赖,但到底没说出口,“你身份没暴露的话我自然能,但要是人尽皆知了我还怎么保你?”
尽管看不到表情,但缘子明显感觉到完颜琮的委屈,“所以呢?你要是真想把我推出去当谈判的筹码就来吧,还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缘子深吸了一口气,“我是觉得我爹一定会找你的,让你早做准备!好心当成驴肝肺。”
完颜琮一把拉过缘子抽出去的手,“我自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丑媳妇也早晚要见公婆的嘛……嘶……”
缘子在他腰间拧了一把,自己的脸上却是红了,“慎言!”
完颜琮更加委屈了,“我当然不会同旁人说这样的话,在这里除了你我还能和谁说呢?是你那几个看我不顺眼的姐妹知己,还是用力讨好你父亲的那个情敌?”
“情敌?”
缘子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个词,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
“那个荆彬,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对。”
缘子猛然明了,她与荆彬之间的情感有些微妙,她确实一度认为过这是一个翩翩公子,两人之间从不掩饰对彼此的欣赏,但也是这种欣赏太过直白,更像是超脱了男女之爱。
尤其是在赵与莒背叛自己后,自己无心儿女情长,更是把荆彬送去了“血净”,两人之间又增添了袍泽之谊,如今荆彬又带着静纯几人不远万里来寻她,她对荆彬不无感念。
若完颜琮用“情敌”来形容荆彬,那岂不是说他是自己的“情人”,在缘子心里,岂是这两个字可以概括的感情啊,那是超越生死的刎颈之交。
完颜琮半晌未得到缘子的回复,戳了戳她的头,“你还在这回味上了?”
缘子失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醋了?”
“他是怎么想的我不管,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还有杨将军,你爹是怎么想的也很重要。”
缘子觉得这人怪有意思的,说他不合时宜,却还残存理智。
她模仿刚刚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放心吧。”
这三个字在完颜琮心中胜过千言万语,他不必追问对方到底是让自己放心什么,他就是无条件的相信。
缘子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也能察觉到他似乎心情很好,竟然破天荒地站起身说,“那你快睡吧,我先回去了。”
如此反常的举动倒叫人有些怅然若失,缘子也没有纠结其他,跟着起身抱了抱他,“明天见。”
天光大亮,缘子还没用早膳便和荆彬一起去了军营。
这回她让灵芝给她换了身行头,看起来和荆彬一般无二的御军装扮。
襄阳城内的情形她不是没有过猜测,亲眼看到时却仍觉头皮发麻,她不知道自己这算是高估还是低估。
大概是高估了襄阳城内的军需,低估了大宋军士的意志。
襄阳城内并不全是整编的宋军,有一部分是自发起义的红袄军,后来才被收编,听说父亲来之前,军纪还很混乱。
还有一部分是新征的兵,青年人少,倒是四五十岁的较多,这情形,和当初的定西军倒是很像。
父亲接手的,真是一个烂摊子。
被“怜惜”的父亲此时正在面对一个让他认为比打仗更棘手的问题。
早膳刚过,亲卫就说昨夜的道士来拜访。
杨祖春不疑有他,等人进了门才发现竟是个生面孔,但也就一刹那的功夫,他便明白了。
完颜琮今日没有遮掩自己的本来面目,他觉得该这样正式的拜会自己心爱之人的父亲。
“杨将军。”完颜琮行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见礼。
杨祖春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完颜琮,自己还没等找他,他倒是先来了。
可是礼数做得再足,也难掩自己心中的对他的芥蒂。
“你们先出去吧,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亲卫们应了后便将门关好,屋内顿时只剩两个僵持的男人。
“晚生完颜琮,见过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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