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风呼啸,室内温暖如春。
这一晚谷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觉,那边厢老吴也打起呼噜,谷雨更是睡意全无,索性从圆筒中又将那副人皮拿了出来,凑近油灯仔细参详。
那朵巨大而妖冶的百合花占据了他的视野,锦衣卫精湛的储存技术让人皮在多日里仍能保持着鲜活的姿态,谷雨吐出一口气,手指在那纹路上摩挲着。
在此之前出于对逝者的尊重和忌讳,他并不想以手触碰,也许是面临巨大的危机,让他对于解开谜团产生了更加迫切的渴望。
尽管临行前他已嘱咐过董心五,要在城内寻找精通刺青的技师,以期找到线索,但他同时也知道离京后即便有消息也很难及时传递到他的手中。
这朵百合花由多个大小不一的花瓣组成,指肚摸上去竟有轻微的颗粒感。
谷雨皱了皱眉头,忽听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谷雨偏过头来,静静地倾听,那声音却又消失不见,四下里静悄悄的,让谷雨一度怀疑是自己的幻觉,他想了想从床上跳下来,悄悄摸到门边,探头出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谷雨走出门来,在大堂中站了一会儿,一切如常。
等回到房中的时候,老吴已经醒了,欠着身子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谷雨摆了摆手:“兴许是听岔了,睡吧。”
老吴揉了揉眼睛:“白日里睡得多了,现在反而不怎么困了。”
谷雨蹲在火炉旁添了两根柴火,火苗重新恢复了生机,他哆哆嗦嗦回到床上,用被子将周身裹住:“老吴,这一趟辛苦你了。”
老吴满不在乎地道:“本分所在,谈何辛苦,倒是小谷大人来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才叫真的辛苦。”
谷雨苦笑道:“皇命所差,我也没有推辞的机会,”他看向老吴,对方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尤为深刻:“你整日里东奔西走,出入危险之地,家里人便没有怨言吗?”
老吴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我老光棍一条,无牵无挂。年轻的时候被差遣到前线,总想着干得漂亮,说不定能入了上官的法眼,咱也能堂堂正正调回到京中,只是天不遂人愿,蹉跎至今,双亲仙逝,孑然一身,仍在前线奔走,看起来我这把老骨头要埋在辽东了。”
谷雨听得怅然若失,安慰道:“别这么想,总有一天会回去的。”
老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谷雨将人皮放入圆筒,与钢刀一同放在枕边,吹熄油灯躺在床上,屋中陷入了黑暗。
老吴沉默半晌,忽地问道:“我离开京城之时,听说皇太后要敕建万寿塔,我家便住在京西,曾见工匠大兴土木,也不知如今建得如何了?”
谷雨一怔,这万寿塔他倒是知道的,幼年时父母还曾带他进入慈寿寺游览过,所以在他的印象中那座寺那座塔天然便是存在的,他的思绪飘回到遥远的京城:“万寿塔嘛,塔身高大,一层有寻杖围栏,两层仰莲瓣承托,八角有盘龙圆柱,远远望去气势雄浑,近前仰望更感威严,乃是昆玉河畔不可多得的美景。”
“真希望能亲眼看看啊。”老吴感叹道,他慢慢躺倒,将厚重的被子拉到胸前,望着火光中朦胧的房梁出神。
谷雨捕捉到了对方怅然若失的情绪,但他拙于口舌,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老吴,寒风打着胡旋在窗外肆虐,困意让谷雨迅速进入梦乡,在梦中他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老头子,身处战场之上,周遭尸横遍野,硫磺味刺鼻,却是时隔多年仍未返回中原。
他吓坏了,失魂落魄地寻找回家的路,可怎么也找不到,正在焦急间,忽听一声尖叫。
啊!
叫声凄厉刺耳,谷雨腾地从床上坐起,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向老吴看去,老吴睡眼朦胧,显然是被方才的尖叫声惊醒:“怎么了...”
话音未落,便听见大堂中有人放声大喊:“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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