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明离开五妄殿去了天璇殿,与还在天璇殿的盛暃见面。
盛暃抓着牧孟白一起,神色凝重地将燕国六州的变化告诉了父亲。
南宫明听后沉默了许久,久到牧孟白都想偷溜离开时,他却沉声开口道:“这事,来南靖之前我已经听说了。”
——你早知道了那刚才还装什么!
牧孟白险些叫出来,话到嘴边才想起眼前的人是好友的父亲,咬着舌头把话吞回肚子里。
“您早就知道了?”盛暃皱起眉头,目露不解,“既然息壤还在南宫岁手里,那燕国六州的巨变就是别的原因,这个您也知道吗?”
南宫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起身道:“你好好养伤。”
“爹!”盛暃不甘心他什么都不告诉自己。
“你这次的任务只是和钟离家的孩子一起护送碎片来南靖,做得很好,休息吧。”南宫明头也没回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等人走得没影后,牧孟白才拍着胸脯靠着椅子坐下:“看来是咱们白担心一场,王爷什么都知道,那就没事了。”
“哎,你就听王爷的话好好养伤呗,大人的事交给大人做啦。”
盛暃就听不得这种话。
什么叫做大人?难道他还是小孩?
他认为父亲接下来有什么行动计划都该给自己透个底,可父亲却什么都没说,心底猝然升起不被信任的危机感,让他烦躁不已。
可这几年他已经学会冷静和克制,并未冲牧孟白发脾气,而是问:“钟离雀去哪了?”
“你不知道?”牧孟白惊讶道,“在王爷来之前,她就被方技家的圣者接走了啊。”
*
钟离雀将这一路的观星画像交给了师尊秦善。
秦善已经看了一个多时辰,还没看完。
师徒二人在屋中静坐,钟离雀摆弄着桌上的星盘、神木签等物品。
每一张画像上她都标记了时间地点,将自己途中占卜的景象也画在了星辰之中,由秦善一一解读。
许久之后,秦善才抬头望向对面的少女,眼里流露出一抹赞许之色。
“你的观星占卜,几乎都对上了,很了不起。”
“谢师尊夸奖。”钟离雀垂首低声道。
“什么事让你如此担忧?”秦善又问道。
钟离雀说:“燕国六州的局势似乎对我们很不利。”
她拧着眉头,漆黑的眼瞳里是毫不掩饰的忧郁:“我担心父亲和兄长在六州遇难。”
钟离雀将牧孟白带来的六州变化一事告诉了秦善。
她话里带着些许懊恼:“六州的巨变并非短时间内形成,我却一点都没发现。”
“师尊,六州的变化是因为息壤吗?”
秦善摇摇头。
他望向窗外幽绿的山景许久,才看回桌案说:“燕国六州的变化,是因为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反抗形成的。”
南宫明之前不急着将一分为二的息壤复原,是因为要给燕国的人希望,让他们以为只要夺回息壤就可以改变局势。
于是让燕国的人前仆后继的去赴死,几乎断掉了燕国新生代的力量。
谁能想到他最后玩脱了,原本轻易就能让息壤复原的人,却将息壤整个弄丢了。
“在那片土地坚持下去的人,不止是燕国的术士、战士,还有机关家的人。”秦善神色复杂,似有遗憾,也有佩服,“他们花了几百年的时间,终于摆脱了息壤对那片土地的控制,变得自由了。”
“原来师尊早就知道了吗?”钟离雀愣然道,“那为何不往六州增派人手支援?他们被困在山水中出不去,往外传递的消息都需要靠其他人冒险。”
“六州的消息空缺一月有余,我们是在你出发南靖后才得知事情有变。”秦善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陛下已经将留守城中的青龙军全都调往六州。”
——只派了青龙军去吗?
钟离雀望着秦善,无声询问。
少女神情倔强,带着几分不甘。
钟离雀在秦善面前毫无保留,无论好的坏的,任何情绪都藏不住,就像此刻,少女的神色中,大逆不道的写着对陛下决策的不满。
秦善看破了少女的情绪与想法,并未斥责,而是缓声安抚:“陛下有他的考量,青阳与燕国六州交战已久,双方都没有退路,将军此行,必有一个结果。”
“若是没有了誓约对圣者的压制,一旦六国不战誓约解除,青阳对六州的战事,将拥有压倒性的实力取胜,不再会有无谓的牺牲。”
听这话的意思,青阳似乎不打算帮助水舟寻找归墟之眼。可师尊又一直以找出灭世者为人生目标。
秦善是要告诉钟离雀,青阳在燕国付出太多,无论如何都不能输。
从失去息壤,到六州剧变,燕国的局势隐约脱离青阳的掌控,如果被燕国绝地翻盘,那谁受得了?
所以青阳必须在六州的人们还没有能力杀出来之前,就解除不战誓约,让各家九流圣者出战将其碾压,彻底拿下燕国。
既然六州从贫瘠之地变得肥沃多宝,那他们更没有理由放弃了。
秦善安抚完心忧父兄的徒弟,透露了青阳皇的决心后,便谈起了正事:“三天后的占卜,我希望你也参加。”
钟离雀不解道:“师尊,三天后的星象并无任何特殊之处,水舟要怎么利用六国信烟来占卜灭世者的信息?”
秦善说:“六国信烟是比数山还要更早连接大陆各地的存在,到处都有反射信烟五行之气的棱镜阵,扩散到每一个地方时,也会将它们连接起来。”
钟离雀是个聪明的徒弟,她立马理解了师尊话里的意思:“水舟是要以天地为卦阵,用六国信烟借力连接所有方技家术士的力量占卜,如果所有人在同一时间占卜同一件事,那这股力量难以估计。”
“除了六国信烟外,还有另外一样东西连接着我们的力量。”秦善眼神示意放在桌上的神木签。
钟离雀也随之看去,手指轻轻抚摸光滑冰冷的签面。
“所有的神木签都是相连的。”秦善注视着神木签的目光温柔又虔诚,“神木的种子、根系,沉睡在大地之下,它们知晓这片大陆的过去、现在、未来,无所不知,也无所不在。”
钟离雀深知神木的力量是如何的神秘与强大,却还是犹豫问道:“只靠神木签和六国信烟,真的就能占卜出五位灭世者的消息吗?”
“听水舟的意思……这次占卜似乎绝不可能失败。”
他们为何如此肯定?
秦善刚要回答,外边却响起南宫明的声音:“尊者,我有事商议。”
钟离雀垂首起身跟师尊告别。
“进来吧。”秦善扬声招呼道。
钟离雀起身礼貌地招呼一声后就走了。
她没有将牧孟白的特殊告诉秦善。
可钟离雀也有不好的预感。
乘着夜色而来的男人为屋中增添了几分冷意,南宫明朝坐在桌边的秦善轻轻垂首,随后来到他对面坐下。
“王爷,所为何事?”秦善笑问道。
南宫明嘴角也噙着几分笑意,将手中之物放在桌上。
那是一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石块。像是从某处废墟里随便捡来的石块,却能看出似乎遭遇了某种外力重击,才使它变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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