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听了刘晓东的话,宋福安眼睛一瞪,被他举着的松明火把都晃了晃,随即宋福安冲刘晓东厉声喝道:“你再说一遍!”
下午两点多,宋福安就跟着庞震东进山,跑到现在五个小时过去了。宋福安整个人又渴又饿还累得慌,此刻被刘晓东的态度一激,愤怒压过了饥渴与疲惫。
宋福安冷不丁急眼,给刘晓东吓了一跳,但刘晓东很快就镇定下来,只见他上前两步,凑到宋福安耳边,压低声音道:“队长,这事儿你别管了。”
其实刘晓东没毛病,他劝宋福安也是为宋福安好。
可这时候的宋福安早已上头,哪里听得进劝?他死死瞪着刘晓东,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喝问道:“我干哈不敢管?你还知道我是你队长啊?”
无语了的刘晓东面露苦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提醒,道:“队长,我这是为你好。这事你要是再管,你就真不是我队长了。”
“我特么的……”宋福安骂人的话刚秃噜到嘴边,他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刘晓东这小子入职才两年,平时对自己一向尊重得很,今天敢这么跟自己说话,那他肯定是有仗腰眼子的。
尤其是刘晓东最后那句“你就真不是我队长了”,让宋福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话里藏着的,根本不是单纯的顶撞,更像是一种提醒。
可就在这时,跟着宋福安进来的庞震东认出了刘晓东,他忽然往前跨了一步,手指指向刘晓东,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对宋福安道:“宋哥就是他!下午就是他领人打的韩哥,还把韩哥跟文学抓走了!”
这年头男人在外头混,面子相当重要了。
庞震东此话一出,宋福安瞬间像被点燃的二踢脚,之前犹豫一扫而空,当即质问刘晓东道:“人呢?你把韩胜利和韩文学整哪儿去啦?干啥呀,你们就抓人?”
刘晓东毕竟年轻,被宋福安的气势所慑,整个人瞬间就怂了,道:“人在窝棚后头呢……”
“窝棚后头?”宋福安眉头一皱,道:“窝棚后头哪有地方安顿人呐??”
“不是啊,队长。”刘晓东声音越说越小,道:“就……就给他俩绑后头那树上了……”
“绑树上了?”宋福安先是一愣,显然是没料到他们会这么做,随即火冒三丈,声音里满是愤怒地道:“你们咋他妈是人了呢?这大晚上的多冷啊,你们给人绑树上啦?”
说完,宋福安也没再跟刘晓东废话,转身就往窝棚外走。,
庞震东狠狠剜了刘晓东一眼,随后立刻迈开步子,紧追宋福安而走。
刘晓东愣在原地,眼神发直地看着宋福安和庞震东消失在窝棚门口。
这时,一个刚从炕上下来的护林员走过来,伸手扒拉了刘晓东胳膊一下,道:“晓东,你咋不拦着点队长呢?”
“我拦啥呀?”刘晓东收回目光,无奈地说:“我能拦得住吗?你再不拦呢?”
刘晓东话音刚落,就听那护林员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笃定道:“拦不住也得拦呐!队长要给那俩人放了,以后咱护林不得归张济民管啦?”
张济民那人出了名的自私又小气,平时在护林队里都没几个人乐意搭理他。张济民就仗着自己入职早,总在队里倚老卖老。
而今天这些护林员愿意跟着他正韩胜利,全是因为张济民自始至终都打着赵有财的旗号。
刘晓东听完护林员的话,下意识地拔腿就往窝棚外追。可刚跑到窝棚门口,他猛地停住脚,转头冲屋里的七个同事急声喊道:“你们也跟我去呀!干啥光让我一个人上啊?”
等刘晓东八人到了窝棚后,宋福安举着火把照明,而庞震东正在为韩胜利松绑。
不远处被绑着的韩文学催促道:“快点呀,震东!都给我冻逼扭了!”
韩文学话音落下,刘晓东等人快步冲过来,刘晓东伸手就去拦宋福安,他的四个同事将庞震东推搡到一边。。
庞震东怒气冲天,但不敢跟这几个护林员急眼,只转头冲宋福安喊:“宋哥,你看看你这都什么人呐!”
“队长……”刘晓东刚想再劝,就被宋福安打断,然后就听宋福安冲他喝道:“你还知道我是你队长啊?小东子,你不想干啦?”
“队长啊!”刘晓东硬着头皮拦住宋福安,语气里满是无奈地道:“我要不拦你,你要给他放了,不干的就是你了。”
“什么?”宋福安一愣,便听刘晓东继续道:“完了这护林队队长就换张老三当了!”
“张老三?”宋福安眉头一皱,随即问道:“张济民呐?”
“嗯呐……”刘晓东刚含糊应了一声,还没等宋福安反应过来,就听身后传来韩胜利的骂声:“张济民那个瘪犊子!他t跟二咕咚一块儿整我,俩人都……”
和韩胜利此刻义愤填膺、怒气冲天不同的是,宋福安听到他提起二咕咚,顿时如遭雷击,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刚才的火气像是被浇了半喂得罗井拔凉水,火气瞬间就灭了,剩下的全是杂乱思绪。
此时宋福安什么都想明白了。他想明白了护林队为何会抓韩胜利,也想明白了为啥自己来捞人都捞不出来。
二咕咚是谁呀?那人名叫赵有财,曾是林场的一名厨子。但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人有个好儿子叫赵军。而那赵军,正是他宋福安的顶头上司。
别看宋福安官不大,但是他有权。他手底下管着将近二百名的护林员,试想整个永安林场才多少人呐?
可以说整个永安林区,除了厂长和书记,就连各个班组的组长、八大员,遇事也得给他宋福安点面子。
但“县官不如现管”,赵军恰好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要是得罪了赵军,明天他这个护林队队长真得换人当了。
松明火把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映在宋福安脸上,压根看不出他此刻的脸色早已变得苍白。
宋福安消停了,庞震东也消停了,八个护林员就在旁边杵着,只剩下韩胜利大声咒骂着赵有财。
“哥,你别骂了!”最先受不了的是韩文学,他冲韩胜利喊完,又急着冲宋福安喊道:“福安,你赶快给我们解开呀!”
在场十二个人,十一个人都看着他宋福安。
可此时的宋福安,一动也不敢动。
韩文学让他解绳子,可那解的根本不是绳子,那解的是他宋福安的工作。
“唉!”宋福安重重地叹了口气,抬头对韩胜利、韩文学道:“韩哥、胜利,你俩稍微挺一挺啊!我回去找人……给你俩说说情。”
“什么玩意?”宋福安的话给韩胜利听激恼了他大声嚷道:“我哥俩上山啥也没干,你们就给我绑来了。完了你当队长的来了,要放我还得找人说情?”
听他这么说,刘晓东第一个不干,他立马大声说道:“啥玩意儿就你啥也没干呐?你没破坏国家林木?”
“啥玩意我破坏国家林木啊?”腹内空空的韩胜利,却是满肚子委屈,嗓门也拔高了些,嚷道:“我就往树上做个记号!”
“做记号也不行啊!”刘晓东一本正经地反驳道:“人家好好的树,你说拿刀给划两道子,就给划两道子?你当那是你家树啊?”
“行了、行了!”宋福安赶紧拦住还要跟刘晓东争执的韩胜利,因为宋福安知道,像这种事只要护林员找你麻烦,你就肯定跑不了。
不要说以前怎么样,不要说别人怎么样,那都没有用。
“东子啊,”这时宋福安转向刘晓东,语气缓和了些,道:“韩哥他是有错,但你们也不至于抓人呐,完了还给人家绑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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