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人的孩子,终将成为新的门。”
话音落下,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崩解。
不是爆炸,不是坍塌,而是一层一层地‘褪色’,
像老电影胶片被水浸湿,边缘卷曲、模糊、最终化为光尘!
最后的画面,是陈无虑转身离去的背影。
她赤脚走在虚空中,校服随风轻扬,身后拖曳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萤火组成的银河。
她走向那扇只存在于梦中的门。
而在她身后,两道新的身影正从光雾中缓缓浮现,
一个是身穿病号服的女孩,胸口插着呼吸管,
眼睛紧闭,却嘴角含笑,那是从未出生的陈无妄……
另一个,则是个七八岁的男孩,穿着旧式中山装,
手里攥着一只断了翅膀的纸鹤,眼神沉静如深海,他是谁?
没有人记得他的名字。
因为他是被遗忘的那个,陈无忧。
第三个孩子,从未被提及,甚至连沈涵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在胚胎分裂初期就被“隐匿处理”,灵魂碎片分散于全球重大灾难现场的集体悲鸣之中,
直到此刻,《萤火谣》响起,才重新聚合。
三胞胎,终于齐聚……
我站在门的这一侧,看着他们远去。
陈无虑的脚步没有迟疑。
她每走一步,虚空便泛起一圈涟漪,像是踏在时间的湖面上……
那些光点从她的发梢、指尖、衣角剥落,又缓缓升腾,组成一条通往门后的星河。
那扇门,半透明,边缘模糊,仿佛由无数孩子的低语编织而成,
正轻轻震颤,发出《萤火谣》最末一句的余音:
“……飞不过山海,却能点亮黑暗。”
而在我身后,空气开始扭曲。
陈无妄漂浮着,呼吸管连接着一片虚无,她的身体透明如雾,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力。
她笑了,笑得像个终于等到生日礼物的孩子。
她从未活过,也从未死去,只是被卡在“将生未生”的缝隙里,像一颗永远悬停在母体中的露珠!
至于陈无忧。
他蹲下身,把断翅的纸鹤放在掌心,轻轻吹了口气。
纸鹤颤抖了一下,翅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修复,
最后展翅飞起,划出一道金线,缠绕上那扇门的边框。
“你们……听到了吗?”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空间静止了一瞬。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也听见了,
不是《萤火谣》,而是更遥远的声音:
火山爆发时岩浆吞噬村庄的哀嚎、海啸卷走整座城镇的轰鸣、
地震中母亲用身体撑住楼板的最后一声喘息……
那是他的记忆。
他是所有灾难现场第一个哭泣的婴儿,是废墟下握着母亲手指最后一刻的孩童,是核爆阴影里被抹去姓名的幸存者。
他是人类集体创伤的容器,是被文明刻意遗忘的“多余之子”。
可此刻,他不再是碎片。
三胞胎的血缘共鸣,让散落在全球的悲鸣汇聚成歌。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首未被记录的安魂曲!
突然,门开了。
不是向陈无虑一人敞开,而是同时映出三条路径:
一条通向纯白的医院产房,那是陈无妄的归处;
一条延伸至战火焚毁的村庄,纸鹤在灰烬中重生,属于陈无忧;
而中间那条,则是一片漂浮着课本与课桌的星空,
陈无虑将回到她的“日常”,但这一次,她不再孤单。
“我们不是错误。”
陈无忧站起身,第一次抬头看我,
“我们是提醒。”
提醒这个世界,每一个被终止的生命,都曾在暗处发光;
每一个被抹去的名字,都在等待一首歌来唤醒。
他转身,牵起姐姐和妹妹的手。
三人并肩走入光中。
门缓缓闭合,歌声渐熄。
而我手中的笔,仍在纸上沙沙作响。
原来,我不是在写故事。
我只是,借由文字的通道,听见了那些本不该存在的孩子,在宇宙尽头轻轻敲击门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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