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暮客将镇魂符中的阴兵尽数放出来。当着朱明明的面,给他们一一指示。
“诸位,尔等常随贫道。罗朝事态变迁,我不敢将尔等放入中州,此中因果忒大,小道我承受不起。今日寻来好去处,便是这女国神国。今天时晚夏,有凶。坤地泛水泽生。阴气邪祟现世,尔等争功的好时节。尔等于此为神国男将,开的是万事之先。都来,见过此位国神,日后尔等便听她号令!”
朱明明即便万般不愿,当下也得拧着鼻子认了。
她看看手中的唤神符,此符可引香火,敕令神名。一个神位,换他安插一些阴兵而已。
“诸位将士俱是英灵,既不能归乡,便将神国当做家。待阴司夜狩,诸位便从旁相助,可好?”
一群阴兵唱喏。
此事便这般定下。
杨暮客又告知朱明明不日会前往国神观行科一场,为她汇聚人道气运。她喜笑颜开,亲自将杨暮客送至神国之外。
随贾小楼回到太保府,杨暮客指尖起盘掐算。但此回若是不支寿命,则一片混沌不清。
他长叹一声,“要下雨了。”
贾小楼风风火火往后宅走,“下多少?”
杨暮客撇嘴,“没算。要拿寿数去掐算,大可舍不得。”
小楼哼哼一笑,“为了我,支五十年寿占卦。你当国神她敢给你藏着掖着?当下变化都该是应在你干涉人道上。”
杨暮客深呼吸,“变化是好事。您执掌金炁大运,就该有变化。不能只看一时得失……”
贾小楼轻轻笑着直接奔琼楼办公去,留下一句,“那你也要给自己搏出一条路来,当下去好好准备。不要变化之时慌手慌脚……哈哈……晚上过来吃饭。”
杨暮客站在庭院中,摸着自己鼻尖。他如今本领强了,很少会顾及天时忌讳。
戊辰年夏末,阳土开始转阴,水沉降为泽,临卦大凶。
六四为阴,恰巧碰上一群阴盛阳衰的男子起邪性,搞不好就要邪祟遍地。人邪,它也是邪啊……
许是拖上一个月,等着秋风一过再无雨,也没这么多屁事儿。
但很不幸,他屁颠屁颠赶着夏末来了。
秋收时节,一场大雨降在田土里。
国师杨大可,在国宴中一句达者为先,且指明了要追随昌祥公。这话落在那些当佃农的男人耳朵里,怎么听怎么膈应。
几人凑在一起,拿着镰刀抢了地主老财,一路泥泞跑进山中当土匪。
一群女子着甲,夹着骑枪提着灯冲入山中。一片血雨腥风。
小楼拿到郡守汇报,大笔一挥,按律行事。
按律便是要杀光的……
秋风起,杀意来。杨暮客摸摸自己的额角,自己果真就是一个灾星……
夜里蔡鹮领着两新丫头过来给他添衣裳。
这些年昌祥公府一直给他留着例钱和用度。秋季的用度之物从府中拨下,通房大丫头便顺手领了置办衣裳。蔡鹮千叮咛万嘱咐,但杨暮客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因为他阴魂已经离窍,直奔荒野而去。
荒野里恶鬼成群,被人道怨念勾引而来。一个阴雷咒,黑蟒现世蜿蜒而过。滋啦啦一群恶鬼灰飞烟灭。
余光一瞥,一个肥硕的女子从城隍庙里飞出,领着阴兵开始夜狩。
灭了这群恶鬼,还只是顺手的事情。秋来阴气沉降,它们不过是从阴间逃出来的邪祟。
真正让杨暮客头疼的,是人间的淫祀。
一般的淫祀和他无关,他闭上眼睛细细感应。该是有一个变化的源头……
国神朱明明打开神国之路,将一缕诡异的男子香火送到杨暮客阴魂所在之处。
“刘大人,您砸了这香火殿有甚用?那国师跟咱们不是一路的……”
杨暮客侧耳一听,听见了这句话从西南传来。
他便往西南去飞。
“刘大人。砸了这香火殿,咱们还如何拉拢男丁?您该打谁的旗号?”
一个男子的声音模糊,“为何要打着别人的旗号呢?本来以为昌祥公家的,能有点儿志气。既然这国师都服软了,还凭什么拜他?”
“门外那老道士说,这两年来香火一直没人收。若小的说,开始就不该拜他,就是该您挑大梁……”
“我正经的官身,掺和到这些事情里。你当是那贾小楼的刀不够快?当年拢共三个男子考举,唯我中第。也曾想着此生做一番事业。看来那女帝和贾小楼都是嘴上说说……这权力,谁不爱呢?男子自己做主当家?呸!就那杨大可的德行!自己家的男人都要给女人当狗!我刘炫凭什么听她们号令!”
“官人!慎言!慎言!”
小道士听了此话噗嗤一笑,他记起来此人是谁了。七八年前从朱颜国京都离开,凑巧碰见一个书呆子借书……
这人有些意思,当年怎地就瞧不出来是这么个坏种呢?
阴风一吹,杨暮客挪移个六七百里,大雨噼噼啪啪落在官道上。
自在神明瞧见了一条驿路,道路两旁修筑了许多宅院。一个官衙的大牌子还亮着灯,门口有两个女子看守。
他站在门口,“贫道要进去。”
一个女子打了个哈欠,“进去?谁进去?进去了?”
“才什么时辰你就犯困?若让那驿丞抓着,又要搬出来昌祥公压人。”
女子捂着嘴,“许是见鬼了?进去就进去,吓死那个臭男人,拿着鸡毛当令箭!”
杨暮客嘿嘿一笑,迈步进了官衙。
穿墙而过,来到了后院。后院里一群家丁看着一个神龛被砸个稀巴烂。
一个书生气喘吁吁,“老子!老子!本想把他供成了神,给我们男人指一条路!他就这么指路!家里的车夫都能入赘皇宫当帝婿。这朱颜国都是贾小楼家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也能当国师!本官哪一点儿比不得他!”
“我的好官人!你快歇歇吧,这些年您在官道上传道,把那大可道长当成偶像去拜。您敛了多少财?若真的让上面查下来,一个修建淫祀,私自经商。就要扒了您的官皮!”
小道士站在刘炫身旁,手心儿里出现一把梦虫。顺着风雨一吹,在场之人伏倒一片。
自在神明低头打量着刘炫,化成一股阴风入他梦去。
刘炫穿着衮服,端着酒樽在香火庙前迎来送往。一樽神像坐起来,活动活动腿脚朝着门口走去。
“你拿着我的名声儿,都做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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