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顺吉则被小承志缠着,孩子拿着一个木雕的小马,非要“舅舅”看它跑得有多快。
皇帝无奈,只得配合着孩子,目光追随着那匹“飞奔”的木马,嘴角的笑意虽淡,却真实。
余乐亲自给宇文顺吉和寒遂法师斟上热茶
茶水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
寒遂法师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椅子里,手中捻着一串古朴的佛珠,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孩童纯真的嬉闹,姐妹间亲昵的私语,宇文顺吉难得放松的眉宇,余乐眼底深藏的守护与满足。
这红尘俗世中最平凡的亲情暖意,正是他超脱路上曾看破的“镜花水月”,却也是滋养众生、让冰冷权柄下的人心得以片刻喘息的甘露。
他并非无感,只是以一种更深的慈悲观照。
宇文顺吉端起茶杯,白瓷杯壁传来的温度恰到好处。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寒遂法师,想起了那个寒冷的夜晚,那盏逐渐澄澈的茶,那些如醍醐灌顶般的言语。
此刻身处亲人环绕的温暖喧嚣中,他却奇异地感受到一种更深沉的宁静,仿佛沸水已息,茶香正浓。
他抿了一口茶,舌尖回甘,如同此刻的心境——那些沉重的国事烦恼暂时被这温馨团聚隔绝在外,只剩下眼前真切的人间烟火与流淌的温情脉脉。
“大师,”宇文顺吉转向寒遂,声音不高,带着一丝请教般的温和,“你看这厅堂之中,暖意融融,稚子欢颜,姐妹情深。此景此情,可比那日弘德殿的孤灯古佛,又是另一番‘缘聚而生’的滋味了?”
寒遂法师抬眼,目光与宇文顺吉交汇一瞬,仿佛看透了他此刻难得卸下防备后的松弛与试探。
法师嘴角似乎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如同微风拂过古潭,未起波澜,却有了回应:“陛下所言极是。缘聚则暖,如炭火融融;缘散则空,如雪落无声。此刻暖意是真,他日空寂亦真。能识其真,住于当下,不执着于暖,亦不畏惧于空,方是观照之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正追着木马跑的小承志,又落回宇文顺吉脸上,补充道:“譬如稚子逐影,欢喜是真。陛下知其影虚幻,亦知其欢喜真实无伪,不点破,不打扰,同享其乐,此即不执着亦不畏惧。此心安处,当下即是清凉。”
宇文顺吉闻言,沉默片刻,眼中若有所思。
他看着小承志纯真的笑脸,又看看风凝紫与孟玲珑低声谈笑的温馨,再看看妹妹宇文顺怡眼中对丈夫孩子毫不掩饰的幸福光芒……心中那点因法师点破“虚幻”而可能升起的怅惘,竟真的被另一种更熨帖的“安住当下”的平静取代。是啊,知道它如梦似幻,却不妨碍此刻感受这温暖的“真实”。这份感受本身,不也是一种珍贵的“真”吗?他不必执着于永远留住这暖意,也不必为此刻的拥有而患得患失。只需……感受它,珍惜它。
他再次端起茶杯,这一次,笑容轻松了许多,对着寒遂法师微微颔首:“多谢大师。”
窗外,雪后初霁,一缕难得的阳光穿透云层,斜斜地洒在庭院未化的积雪上,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
厅堂内,炭火噼啪作响,茶香、点心香、孩童的奶香混杂在一起,织就了一幅冬日里最温暖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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