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曼德罗斯伯爵又坐回了座位,额前的皱纹显得更深了,近期想要他站队复出的贵族不少,他确实有期盼过能来个把他拉出应酬模式的客人,就在方才,他的期盼确实实现了,但是,不是他想象中的方式。
好吧,他自己能想象的也没办法把他拉出沉闷的接待来。
但是自己不久前才惦记的那位很可能很棘手的特殊人物主动找上门来,在他还在推测对方的来意以及可能的推手时,对方不太自然的寒暄和粗浅的用词都让他几度想要离座——他认为这也许是开斯特或者法夫的敲打——直到对方吐槽完天气够顾左右而言他地问了一句“一般这个环节持续多久?”。
他不由得再次思考,这家伙到底是受人指使故作姿态,还是只是单纯的被贵族过场架着走的幸运小子。
总之送完这位特殊的客人他现在确实放松了一点,苍白天空已经隐隐露出暗色,也到了晚餐时间了。
伯爵府内一盏盏灯点亮了起来,他略作思考,想着之后的回访该如何安排,至少不能引人注目,让其他公爵的眼线看到了又会多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片刻后,他再度站起,一道身影却匆匆抵达,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气氛沉寂。
“……你现在应该在餐桌边。”
“父亲您也是。”女孩低头,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意愿,在很久之前离家时,两人无法相互理解后,她便不再向这位曾经最尊敬仰慕的至亲袒露心扉,也不再试图得到他的认可。
此次回家,两人都没有刻意表现冷漠,但隔阂始终横亘在彼此间看不见的直线上。
“我刚接待完一个特殊的客人,这就去。”
“……您没有送他?”
伯爵抬起目光,注意到了女儿的旁敲侧击,送客固然是礼仪问题,也代表着他对谈话内容看法的暗示——但这小子就是来走个过场他又有什么好表态的?
他甚至不好留对方一起用餐,因为尤乌斯带他过来时低声说了外面“团建”的光景,即使是伯爵府,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体面地接待十多个人也是很吃力的。
而对方如坐针毡看起来也没那意思。
他一度觉得那小子身边清冷的鲁珀女伴比他更像子爵。
“丽塔,你对这位客人,很好奇?”
鲁珀女孩沉默着低下头,最后轻轻晃动发丝:“不,没什么,顺便问一下。”
说着,她拎起白裙衣角退出厅室,转身准备前往餐桌。
“明后天我打算回访,你跟我一起去吧。”冷不丁的话语追上了她的身影,男人越过门槛,视线刻意避开女儿单薄的背影,像是自说自话:“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
曾被称为“号角”的女孩侧过头,男人的视线定在屋外盘根错节的老树上,绿色的瞳孔醒着,又也许从未睡去,目光很深很深,就像树根盘根错节。
秋意凉,又注定落叶不会一直飘扬。
……
一天的舟车劳顿让夜莺打起了瞌睡,白面鸮便没再给凌等闲添负担,主动带着夜莺去了另一辆车。凌等闲本想替德克萨斯,后者瞥了他一眼问驾照考下来没有,得到了沉默的回答后露出了掺杂无奈和鄙夷的表情,摆摆手示意他上车。
当最后一段路程行进一片蔚然的林道,夕日已经攀不住地平线,道路两侧的树林阴影拉得很长,灰礼帽通过车载通讯联系上了接应者。
“子爵阁下,庭院和主卧已经打扫好了,但是……”
灰礼帽的声音哪怕隔着通讯器也透着一股浓郁的无奈:“但因为您是临时带这么多人过来,打扫的人没有得到通知,房间闲置了很久,现在可能需要您和朋友们自己动手……”
灰礼帽知道这只是显得维多利亚的安排很草台班子,但凌等闲的情况确实特殊,在他点头之前这栋房子未必还会有新主人,他本来也打算在卡拉顿城内时提议在城里先住一晚,但凌等闲行动迅速,带着众人连食材都买好了——中间还有戴菲恩和他沟通不及的原因,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
“知道了,那就只能在吃饭之前好好打扫一下了。”凌等闲也没特别指望一帆风顺,倒不如说维多利亚管的少他放心点。
驶出林道,在鹅黄的夕日下令众人眼前一亮的景象大大方方地在前方摊开来,宛如紫色湖泊的薰衣草在夕阳下微微起伏,赤红的夕阳垂到了紫色波浪叶梢,仿佛也要融化在水一般的景色中。
“没走错?”下了车,凌等闲看见了路径尽头的台阶,房子很显眼,三层的建筑在他们前方投下阴影,看着有些年头的风铃微微晃了晃,像是房子在向众人打招呼,脚下的泥土小径在通入庭院之前迎来了分岔。
“是的,”戴菲恩也从另一边车开门下来,先和灰礼帽说了些什么,然后来到他身边,指了指分岔路,“往左边两英里就是拉贡的村子,如果有需要来往,你们就说你们是维奥莱特的新主人。”
而灰礼帽则是点点头,又向凌等闲致意,然后返回和同行人驱车离开,想来是和戴菲恩商议好了留下来的人选。
“维奥莱特……紫罗兰色?”
“对,前主人是做染料生意的,这些植物原本作为观赏和生产原料的作物,听说曾经种植面积远不止这片规模,但毕竟弃置了,如今也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你如果不喜欢……算了,你看着挺喜欢的。”
凌等闲当然喜欢,但很显然,有人比他更喜欢眼前的景象。
“凌等闲!”普罗旺斯拽了拽他,眼里几乎放出光,不待他询问,整个人抱住了他的手臂,眼中绽出光来,“我喜欢这里!”
“喜欢的话,那就多住几天吧。”凌等闲再次见到久违的质朴笑容,不由扫去了心里某个角落里的尘埃。
推开了许久未曾开合过的大门,众人鱼贯而入,凌等闲看了看,客厅里很干净,不知道是维多利亚相关的负责人员够严苟还是前主人比较吝啬,除了最基本的家具真的一样额外的东西都没有,打扫得倒是一尘不染,凌等闲看了看清亮的窗户,估计二楼卧室应该也没有窗帘,朝阳升起时便会毫不保留地将温暖的晖光洒进厅内,他叹了口气,做好了第二天被不解人意的阳光叫醒的心理准备。
“好了朋友们,为了稍后的休息,现在我们得分成两个小队,一边负责今晚的口粮,另一边,就得辛苦一些打扫一下空房间,作为奖励,可以优先选房间和室友。”
白面鸮举手:“可以选主卧吗?”
“一边去那是我的。”凌等闲义正言辞。
白面鸮点点头,继续举手:“那寝室可以永久继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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