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流金,炙烤着西域戈壁。
预设演习区域外围,新搭的观礼台披红挂彩却掩不住台下弥漫的肃杀。
李唐、北汉、西域诸邦的观察使络绎而至。
李唐的兵部侍郎面容冷峻,北汉的万夫长眼神警惕,西域小国的使者则惴惴不安。众人各怀心思,寒暄间满是试探。
夏林一身半旧元帅礼服卓立场中,未佩勋表却自有千军气象。
见人齐至,他略一颔首。
当时那一瞬间三发红色信号弹尖啸破空。
演武,开始!
首先动的便是蓝军,王卓恒麾下那支被夏林硬点出来的“四不像”强敌。烟尘起处,蹄声如雷,步卒如林,一股混合了唐军严整、北汉彪悍、魏军精良的诡异气势压迫而来。
观礼台上顿时一片压抑低呼。李唐侍郎眉心拧紧,北汉万夫长拳握如铁。皆在心中暗忖,若逢此敌,胜算几何?思之令人胆寒。
不过这还只是开胃小菜。
蓝军前锋踏入冲击地域,骑兵开始冲刺,步卒方阵呐喊推进,势若洪峰,欲一举摧垮红方防线。
便在此时,红方阵后传来连绵闷响,声如地龙翻身!
这可不是号炮,而是建制火炮齐鸣!声浪滚过苍穹,震得人脚底发麻。
下一刻观礼台众使骇然见着蓝军冲击集群前方及纵深,猛地爆开团团炽焰浓烟!冲击波裹挟热浪扑面,即便远观亦觉面目灼痛。
炮弹如生双目,精准砸入蓝军最密之处恰阻其骑队迂回之路。刹那间“人仰马翻”,预设标识物四散纷飞,代表伤亡的白烟在蓝军阵中朵朵腾起。严整攻势为之一滞,显出战栗混乱。
“此……此等射速!此等准头!”于阗老将失声,掌中望远镜几欲坠地。
他戎马一生,未见如此凌厉远程打击,其实已超兵家认知,叫他这戎马一生的老头根本看不明白了。
李唐侍郎面沉如水。他识得火炮,唐亦有仿制,只是魏军火炮之疾、之准、之协,远超当下唐器。
此非代差,直如天堑啊。
北汉是老刘亲自来的,他此刻心底冰寒。因为草原铁骑倚仗的机动突防,在此覆盖炮火下,那就是纸糊的,甚至当时那个瞬间他仿佛已见自家儿郎浴血哀嚎之景。
炮火未歇,红军阵中异动再起。
蓝军仗着“韧性”特性,仍有悍卒冒死冲近红军前沿。
迎接他们的却是另一场噩梦。
红军阵线骤爆密如骤雨枪声!不见喧哗,唯有沉默士兵三人一组,五人一队,机械精准地装填、瞄准、击发。动作冷酷,节奏稳定得令人心悸。
砰砰砰……砰砰砰……
弹雨织成死亡之网。冲近蓝兵如撞无形铁壁,身上特制子弹打出的白烟接连冒起,冲锋势头被硬生遏于阵前百步,终至瓦解。
“连绵不绝,竟无停歇?”疏勒使音带颤意,难以理解此等超越时代之火力。
李唐侍郎指节捏得发白。他注意到红军火枪与唐械大异,射速、可靠皆远胜。更惧者是那份沉静,面对敌人冲锋犹然有条不紊、高效屠戮之冷峻,此需何等严训铁纪?
老刘此刻更是默然,草原勇士或可马背开硬弓舞弯刀,然于此纯仗器械之中远距杀伐前,一身勇武恐未见敌面便已折损。骑射无敌到底无敌不无敌,当下已经成了他心中的一个结。
观礼台死寂。
唯远炮近枪交织,奏响冷酷战曲,敲击诸使心防。
演武未因蓝军受挫而止。
红军随即展露多兵种协击之能。炮火枪阵掩护下,红军骑队自侧翼突出,非传统轻骑,皆配短铳,马背射击接敌,再以马刀清残,战术刁钻狠辣。
更有小股锐卒借地形烟幕潜行,如鬼魅渗入蓝军后阵,对指挥所、辎重营要害施以精准打击,引蓝军顾此失彼。
全程红军牢牢执掌主动,将蓝军玩弄于股掌。正面对抗、侧翼席卷、后方搅扰,皆显高超战素养协同。
代表终了的绿色信号弹升空时,观礼台多数仍陷巨大震撼,久久难言。旷野唯余旗风猎猎,硝味刺鼻。
夏林这时才慢悠悠的起身踱至台前,双手背在身后,脸上仍是那抹捉摸不透笑意,目光扫过台下神色各异诸使。
“诸位,可瞧清楚了?”声不高却字字入耳:“小小演练,不过戏耍耳,当不得真。我军儿郎,不过略展操练皮毛,贻笑大方。”
语气轻松,仿佛方才颠覆兵家常识之演武,仅是无足轻重游戏。
“不过……”他话锋微转,笑敛三分道:“我觉得大家应该没看过瘾,这是我让蓝军模拟大伙儿的战术来打的这场仗。”
略顿,他眼神陡锐如冰刃,掠过李唐侍郎与老刘之间:“等会嘛,我会叫蓝军用我的战法再来一场。”
轻描淡写却浸骨寒意。
李唐侍郎面无人色,北汉刘旻汗透重衣,西域诸使股栗不止。
炮火刚停,枪声也稀拉了。红军阵地上不少军官已经开始松劲儿,觉着蓝军这波算是被打趴下了。
观礼台上那帮人也都这么想,毕竟都打成这样了,还怎么翻盘?
唯独只有夏林眯着眼,手指头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好像在等啥好戏。
这时候西北角那片被炸得稀烂的砾石滩后面,王卓恒把沾满土的将氅一甩,露出里头的轻甲。他抓了把沙子往天上一扬,长出一口气:“总算到我了,我都快急死了。”
“传令。”他扭头对几个浑身是土但眼神贼亮的校尉说,“装孙子装得差不多了。该让咱们的后勤显显本事了。”
此刻观察团都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的说:“蓝军这是要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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