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出依恋姚安饶的样子,她或许确实爱着这个将自己和弟弟妹妹们带离了那个小村庄的女人。
但她也无比的清楚,即便是所有人都在生死危机的关头,姚安饶也绝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所以依恋的那部分东西在生存的面前顷刻凋零。
姚安饶和云儿安静的对视,倔强的要带着弟弟妹妹活下去的姑娘等待着自己命运中最重要的人给自己的一个答案,如果可行,她可以为此去死,如果不可行,她也还有自己的安排。
活的过于用力的人并不讨喜。
发现自己的宠物并不爱自己更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
天光流转,姚安饶的笑意淡了几分,她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云儿的头,声音里似乎藏着爱意和怜悯。
“丫头,当初学习血海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会有今天。”
她似乎打算揉捏这个小东西的情绪。
“是的。”
云儿平静的开口回答,她任由姚安饶揉着她的脑袋,只喃喃低语了一句。
“所以我们不会怨姐姐。”
温柔抚摸的手停住了,变的冰冷,姚安饶的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
“尉天齐就教了你这么一招?”她挑眉似笑非笑的问道。
云儿没有回答,她只是安静的等待着,是谁的招数并不重要,有用就足够了。
头顶的压力正在缓缓变大,姚安饶好像就要掐碎她的头骨,但云儿没有任何动作,她乖巧又叛逆。
最终,姚安饶猛地甩开了手,像是玩够了,又像是把自己玩生气了,她冷笑着开口道:“你就是个不讨喜的丫头!”
她冰冷地俯视着云儿,厌恶的抬起手指向后院道:“滚!带着你的弟弟妹妹滚吧!他们都在尉天齐的院子里。那人说为你们留了后手,说是什么‘树’,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云儿倏地起身,没有任何犹豫,笔直的跑过了姚安饶的身旁,她已经听到身后的楼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了,那可能是追兵的声音,也可能是死亡的声音。
可走出两步她又忽然停下,回过头看着那华丽的背影开口问道:“那姐姐你呢?”
姚安饶没有回头,她的声音在大雨中有些破碎,里面的笑意断断续续,听起来就像是歌唱,“叛徒就要有叛徒的样子,不要每次都搞这么煽情!”
华丽的戏服抬起手挥动了两下,袖袍摇摆,金丝明亮。
云儿离开了,小丫头做决定很果断,姚安饶伸脚发泄似的将楼主踢进了雨幕中,肥胖的身躯滚进泥水中,很快被打湿,就像是一块无声无息的石头,毫不起眼。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其实并非是姚安饶发疯,也不是云儿叛变,那是一次考核,是一场博弈,甚至是一段告别。
她们是名义上的师徒,在临行前,师父当然考核一下弟子。
她们是实质上的魔修,恶人相见,彼此博弈自然无可厚非。
她们胜似一对母女,彼此不合,可离开前总要告别。
与众不同的性格让她们的沟通变得生硬又让人费解,她们越是了解彼此,越是防范对方,打定主意永远不会承认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因为那在魔修的世界里只会带来危险和痛苦。
她们都已经有了一个软肋,并且清楚地知道软肋能带给自己的痛苦,那何必再给自己找一个呢?
。。。
云儿推开了小院的门冲了进去,一众孩子乌拉拉的围上来,大家的脸色都很白,紧张的氛围让人无法保持冷静。
“不要慌!天齐哥哥给我们留了后手!”云儿开始安慰其他孩子,她掐着腰领着一众孩子往院子里走,眼神四处扫过。
班主说,天齐哥哥留给自己的后手是‘树’。。。
她一时并不知道确切的意思,但她相信着天齐哥哥,他一定是能让自己想到的。
树。。眼光流转,尉天齐的院子里,最和‘树’相关的自然就是树本身,那棵还未发新芽的老树。
云儿微微抬头打量着院子里那棵干枯的老树,它没什么特殊的,不像是什么神兵利器或者迷藏洞府。
但它也和别的树略有些不同,因为云儿曾经上去过,她记得那个夜晚,那个月亮无比明亮的夜晚,身穿白袍的男人就那么孤零零的站在树上,他和她说了很多话,说起唱戏的困惑和努力。
最后,他说要去天上看看,并笑着对她伸出手,温和地问道:“要一起吗?”
当时云儿拒绝了,那个男人便自己拾阶而上,消失在夜空中。
于是,云儿想明白了。
“云儿姐!”小丫头叫了一声,云儿回过神来。
她抬手指向那棵树,小声道:“爬!”
原来那个邀请一直都奏效。
那个男人说话从来都算数。
。。。
黑袍的身影无声的越过墙头,出现在永和楼的后院角落里,他们谨慎的检查四周,很快找到了那个躺在大雨中重伤不醒的中年胖男人,几人随意检查了一下,微微摇头。
“发现永和楼楼主,疑似被目标人物袭击。”有人低声记录。
“救活他,这是魔修的铁证。”闻人哭不知何时背着手来到了场间,他依然表情随意,显然并不在意一个凡人的死活。
即便尉天齐再博爱,也不会对每个人都投入同样重量的感情,一栋小小的永和楼只会有一个人是能彻底跳动那位三教凡夫的心绪的!
大概率不会是一位中年胖子。
闻人哭如此想着,他抬头环视,周遭大雨淅沥,隐隐可见一整排厢房的剪影。
他知道,可能对那位尉公子的心魔造成影响的对象应当就在某一间厢房里面,抓到她便是抓住了三教凡夫的尾巴。
他舔了舔嘴唇,觉得皇都的雨水有些甜。
他又眨了眨眼,红衣女鬼浮现在厢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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