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监狱高墙,嵌于墙体中央的铁门,在液压装置低沉的嗡鸣声中,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一条被高墙夹峙的通道。
蓝白车驶入进去,车轮碾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车内,李晌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透过车窗,沉默地投向外面。
实话讲,这不是李晌第一次来二监,但以往多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而这一次,或许是心境不同,又或许是冥冥中的直觉驱使,他第一次认真而仔细地观察起这座监狱的内部景象。
这一观察,他顿时心头感到一阵悚然。
无他,太森严了。
这种森严,并非仅仅来源于高墙、电网、铁窗这些监狱的标配,而是一种“活”的无处不在的紧绷感。
从车辆驶入的内部通道开始,每一个回廊的转角,每一扇通往不同区域的门禁关卡,都笔挺地站立着持枪的狱警。
他们不同于李晌在其他监狱见惯的那些穿着松垮制服、站姿懒散、眼神游离的狱警。
这里的每一位狱警,身上的制服都熨烫得一丝不苟,棱角分明,站姿如同焊死在地面上的标枪。
李晌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了一个极其不协调,却又无比贴切的形容词——昂扬向上。
监狱?
昂扬向上?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让李晌感到一种荒诞的割裂感。
而且更令李晌惊奇的是,沿途遇到的每一位狱警,无论站岗还是巡逻,都没有露出真实的面容。
他们的脸上,统一佩戴着款式一致的面具。
面具的花纹倒是不繁复,甚至可以说是极简——纯白的素色,没有任何多余的图案或色彩,光滑得如同鸡蛋的内壳。
只在眼睛和鼻子的位置开了孔,确保视物和呼吸无碍。
乍一看上去,还有点像是[假面]的面具。
怪吓人的。
只不过,[假面]的面具是骨头,透着原始的狰狞,而眼前这些狱警的面具,李晌虽未上手触摸,但凭借目测判断,应该是用铁或铝之类的金属冲压而成,更显冰冷和规整。
李晌和常二丙在长长的走廊里走着,引路的是管重。
管重倒是没用面具遮脸,遮了也没用,毕竟手臂骨折还没康复,还半吊着金属支架,特征太过明显。
他将面具随意地斜挂在脑袋一侧,露出了额头以下的半张脸。
他一边在前方引路,一边略微侧过头,对二人解释道:
“二监近来事务异常繁忙,部长正在处理一些紧急公务,暂时脱不开身,所以特意吩咐我前来迎接二位,还望勿怪。”
李晌和常二丙对此倒是不在意,或者说此刻脑子里全是各种惊疑,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李晌还没开口,常二丙先忍不住问道:
“这面具是咋回事?怎么都戴着这个?”
管重似乎早就在等他们发问,闻言头也没回,语气平淡地解释道:
“哦,这个啊,这是部长的命令,好像是为了配合接下来王议员大力推动的《八角笼斗兽》计划,而提前做出的一些必要的举措。”
再多的,管重就没有详细展开来说了。
给李晌二人的感觉就是,管重好像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但又好像完全没有回答,反正答案充满了令人遐想的空间。
《八角笼斗兽》计划?
李晌倒是隐约听说过第二监狱似乎在筹备某个大项目,并且得到了王新发议员的大力支持。
可他直到此刻,才从管重口中得知这个计划的具体名称——八角笼斗兽。
听起来就很…..邪恶啊!
可这跟狱警戴不戴面具有什么关系?
常二丙闻言,张了张嘴,还想再追问几句细节,被李晌抬手制止住了。
他作为神探,哪怕不是在查案,脑子也会比别人多转一点,俗称想太多,属于是容易脑补的圣体。
他制止住常二丙道:
“既然是议员要推动的计划,那在未公布出来之前,都是应当保密的信息,我们就不要瞎打听了。”
常二丙顿时醒悟,意识到自己差点犯了忌讳,连忙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言。
管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续沉默地在前面带路。
监狱内部的结构远比想象中复杂,岔路繁多,如同迷宫。
管重并未带着二人走近道,而是特意绕了一圈远路,背后自然是冯睦的授意。
尽管管重并不理解部长这般吩咐自己的用意,但他对部长的忠心高达400%,根本不会多问一个字,只管严格贯彻执行。
是的,带病工作的这段时间,管重对冯睦的忠诚度又在偷偷疯涨。
冯睦自然是能感受到管重对自己的忠诚度与日俱增,简直就像是地里的野草,不用是非灌溉也能自己生长。
冯睦自己对此也不是很理解吗,也很惊异,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他有的时候也在感慨,这个世界如果都是管重这种人,那一定会很和平吧。
李晌和常二丙跟在管重身后,脚步不快,正好有机会左顾右盼。
透过一排排间隔均匀的铁栅栏,他们看到了一间间牢房内部的情景。
与想象中嘈杂、混乱、或者死气沉沉的监狱景象不同,这些牢房内部,竟然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秩序井然”。
他们竟然都整整齐齐地坐在各自的床铺或小板凳上,在某个似乎是“牢头”的囚犯带领下,集体朗读着书籍。
囚犯,读书?
李晌不是不知道监狱里,有些爱读书的犯人,但一个监舍一个监舍,都集体爱读书的情况,不能说是见所未见,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而且,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所有囚犯手里拿着的,好像都是同一本书。
监狱什么时候也有统一的….教材了?!!
常二丙再次和李晌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但谁都没有开口询问。
而是不约而同地悄悄竖起了耳朵,想听听囚犯们到底在读些什么“圣贤书”。
管重带领他们所走的“远路”,与犯人的监区正巧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
属于是能远远看见他们在读书的动作和整齐的阵型,但却听不太清具体内容的程度。
两人几乎是屏住呼吸,将听觉发挥到极致,才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零碎而模糊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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